《一路去死》第22章


而此时,我也不试着去推石板,只是安静守候。
等待芝麻开门。
等待水落石出。
等待图穷匕见。
我半蹲着,背靠着墙,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一呼一吸,仿佛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然后心脏的跳动声也慢慢浮出来。呼吸是风,心跳是雷,风雷交作,让我耳中隆隆生响。
那感觉,和梦魇接近。我把意识集中于一点,拼命挣扎出来,忽然发现,风雷之外,有别的声音。
是手机在响。
瞬时风消雷散。
来电显示是钟仪。
操!
接不接?
不接!
拜托监听的人别因为手机位置的变化反应过来!对,监听是不能分辨声音方向的,还好。
手机还在响着,一声又一声,漫长的让我越来越焦躁。
轰隆隆隆隆,沙灰俱下,青石板在移动了。外面是……谁?
一指宽,两指宽,三指宽,阳光从石板移开的空隙间照进来,又被人的阴影挡住,四指宽。
管它是谁。刚才被压下去的焦躁猛地反出来,我深吸了口气,一个冲跃,肩背把石板顶开,探出去的右手叉住一个脖子,把她摁翻在地。
天地在翻转,刺目的阳光、泥土、草、屋子、这些打乱着在我眼前掠过,最后定格在一张脸。
还没等我看清楚,就被一棍抽在脸上。
我被打翻在旁边,耳中轰鸣,不觉得痛,麻麻的又热又胀。我仰天躺在地上,只觉得阳光无比绚烂,一时间手脚俱软,动弹不得。
一张脸移到我的正上方,正是刚才被我的手卡住脖子的那个,现在我看清了,是钟仪。
她看着我,又冲范思聪大叫。范思聪讪讪地把棍子扔掉。
“太对不起了,刚才你这么冲出来,小范他没看清楚是你……大家找你很久了,怎么叫你都没回音。你怎么会被关在下面的啊?”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舌头在嘴里卷动了几下,咧开嘴吐了颗槽牙出来,然后冲她一笑。
“谢谢你噢。”我说。
第七章 在沙漠
阴影里有什么动了一下。
一指长,是蜥蜴,如果还有太阳,会是抹灵巧的绿色,现在则全然看不清楚,闪动一下,又没入到红柳的阴影里去了。当然,也可能是蝎子,袁野特意叮嘱,入夜不要越过公路两边的红柳,往沙漠深处走,毒蝎很多。
这是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二百余公里处。我在等钟仪。
一直有人在我耳畔私语,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从进罗布人村子开始,空气里就有这样的声响,细听是听不见的,仿佛直接在脑海里生成。是一只长着女人面孔的蚊子吗,嗡,嗡,嘤,嘤。
也许是范思聪那一棍子的后遗症,轻微脑震荡?
所以我有些疯癫。白天我捂着脑袋从鬼屋里出来的时候,一脚把那张太师椅踹翻了。那椅子下半部分造型很奇特,四只椅脚之间围了四块板子,不踹翻看不见椅子底下有什么东西——一堆冒着烟的灰烬。
“大麻?”我瞧瞧范思聪又看看钟仪,然后笑:“倒不怕把椅子烧着。”
钟仪立刻弯下腰去看。我说别把你迷了,就像我一样。然后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她立刻站起来,看我的表情有几分古怪。
大概是我大麻吸得多了,我说。
粘那片树叶子的血,许真是人血呢。
那时候我还一阵一阵的晕眩,头痛得要命,什么事情都没法子深想,好在看起来我已经从杀局里逃脱了。跌跌撞撞走出鬼屋子,等在外面的陈爱玲看见我的模样,吓了一大跳,问怎么回事。我拍打着自己的脸,转头问那两个刚才去了哪里。
范思聪一脸不乐意,说你怎么反来问我们,你又是怎么会跑到地窑里去的,入口还被人用石头封上了。
我当时恶狠狠盯着他,冷不丁地就问:“你为什么会和钟仪走散了?”
他被我吓了一跳,一时没回答上来,但钟仪反应快得很,立刻就说她和范思聪一直在一起。
我嘿嘿一笑,还是去问范思聪:“是吗?”
范思聪说是,但语气里有明显的犹豫。
犹豫什么呢,因为他在说谎吗?我看了钟仪一眼,她正拿眼瞥范思聪,眼神里有东西。
陈爱玲让我快回车上休息着。往村外走的时候,钟仪问我是怎么知道那张太师椅子底下有大麻的。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看见有个小女孩爬在椅子上,白裙,红鞋。”
这话一说,立刻就安静了。
上了车,一路往沙漠开。我在车上一颠,脑袋就胀,什么都想不了,只好睡觉。好在我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其间有一次停车方便,我醒转过来,问袁野今天午饭后修车时大家都在吗。袁野回答说范思聪和钟仪出去了好一阵子。晚饭简餐时我又问那轮胎是出了什么毛病,结果是胎侧面扎了大钉子,但却不见钉子留着,否则气不会漏得这么快。那是正常行车不易扎到的地方,像是人为。
如果我再去问范思聪,修车期间,他去了哪里,是否一直和钟仪形影不离,他会怎么答?还是坚持说和钟仪在一起吗。
罗布人混居村落这个话头是我先提的,但那之前,却是她在和范思聪聊罗布人景观村寨的事。钟仪对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能不能猜到我会顺嘴嘲讽范思聪,把那座真正的罗布人村落带出来?
能。
不得不承认,我被诱导了。力是相互的,在扰动范思聪的同时,我自己的行为模式也变得容易被预估起来。我以为去罗布人村落是自己的选择,其实却落入了她的设计。
她一定很熟悉这个村子,知道鬼屋的传说,甚至清楚那个地窑。这是她预设的战场。
还有,我是怎么会在修车时睡着的呢,那时怎么忽然就困起来,现在想来也奇怪得很。既然在鬼屋中用上了大麻,那么在我的吃食中下些安眠药,也正常得很。
我睡着的那几小时,是留给她的事前布置时间。毕竟这一路都在一起,行动正式实施之前,她必定需要自己出马去做些什么。
而范思聪,他在被我问起时的语气和表情,是心里已经开始奇怪了吗,如果钟仪在修车的几小时里找了理由和他分开,在鬼屋中也同样如此的话,他一定已经疑惑起来了。只不过,屌丝总是下意识地维护自己的女神。
还是,他和钟仪共谋?
半途加入到钟仪的计划里,因为受不了我的扰动?
是,不是,是……一些声音又开始在我心里切切密语起来。我闭上眼睛按着脑袋,然后听见面前一声喇叭响,睁开眼,就见一条黑影自白光中走过来。
是车灯。
钟仪到了,她竟真的敢来。
袁野开车送的她,车里没开灯,但我想他临走看了我一眼。是为了他自己的事,还是好奇我和钟仪的关系?或许他以为,我对女人真是有办法,所以才能帮得到他。
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心中怒涛般翻滚着的恶意。
钟仪知道么?她那么聪明,对我那么了解,她知道么?
我独住沙漠里的一幢房子。
这是养路人的居所,几百公里的沙漠公路上,有上百幢这样的房子。养路人带着自己的婆娘,一年四季住在这里,负责前后几公里沿路植被的灌溉,以维持这条公路不被流沙淹没。
我们今晚本该住在塔中,但这沙漠小镇上唯一旅店的西侧正在维修,能住的客房临时少了一半还多,事前联系下来,以我们的到达时间,很可能会没房,顶多只能为我们保留一间。不过旅店可以帮着联络附近愿意赚外快的养路人,临时把他们的房子腾一天出来租给我们,价格要比旅店贵些。于是就租了三幢养路人的房子,我一幢,陈爱玲一幢,范思聪和袁野一幢,钟仪住镇上的旅店。
“请进。”我拉开门说。
屋子看起来像是活动房,其实是混凝土的墙,后院的小型柴油发电机提供电力,吊在顶上的灯泡发着黄色的光。
吃过晚饭我又在车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经进了沙漠,感觉头痛好转了一些,可以试着想些事情,做些打算了。陈爱玲住的房子是最早到的,然后是范思聪和袁野住的那幢,所以到我要下车时,车上就只剩了钟仪,≮我们备用网址:。。≯当然还有司机袁野。我就是在那时发出邀请的。
我得和你聊聊。我好像是这么说的。
看吧,我有些累了,我先去放了行李。钟仪留了个活口,没把话说死。
我在路边等待的时候,曾一度以为她不会来了。
养路人的小屋有两间房,外间摆桌椅,里间是张床,陈设简单到极点。
我在方桌前坐下,钟仪坐在了我对面。这些天里,我们从未如此正式。
“真奇怪一路上你们居然都不问我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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