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多少爱 (出书版)》第45章


他兀自想着,一只手从他旁边伸向货架,拿走了一块便宜的巧克。他猛然转过头,那张脸像梦境里的一样,脸上带着调皮的微笑。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他说。
“我不吃这种巧克力了。”她说,“有一阵子看到它就会心痛。”
“是吗?”沈云涛内疚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有时候,我会跟你刚才一样,在货架前站上很久,就让心那么痛着,让眼泪流着,来了多少次,就为了等着以前的那个人再把巧克力拿给我,每次都是等到心不痛了,眼泪流完了,然后一个人孤独地走回家。”
她的眼神空缈、伤感,沈云涛只觉得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对不起!”
她却摇摇头,“我幻想过很多次的情景今天终于成了真实,你就站在我旁边,连我们手里的巧克力都跟以前一样,可是,我的心却好平静了。真是浪费啊,梦想为什么要在激情已过时才成真?”
“因为命运的主宰要不懂珍惜的人得到惩罚,一生都活在过去的遗憾当中。”沈云涛的声音流露出痛楚。
“我希望你快乐!”
“我不希望。”他说,“承受着痛苦跟遗憾,才能时时证明回忆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不是在某个瞬间,似梦非梦地一闪而过。”
“你真固执。”她无奈地说。
“一向如此。”他说。
“想吃什么?”她不再与他争辩了,“言诚说你今天会来,我特意从医院回来给你们做宵夜的。”
“不用那么麻烦。”沈云涛指指购物车,“我已经买了些现成的。”
“就煎饺吧。”她似乎没听进他的话,“你等一等,我去买些饺子。”
II
这天晚上有罕见的月光,透过高楼的丛林照到阳台上,温暖明亮的室内,却没有人去留意黑暗的天际那轮柔和的月亮。
赵言诚的手伸长了横放在沙发的边缘上,大声笑道:“他们就让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总不可能还留我吃夜宵。”沈云涛喝了口啤酒,他刚刚把前不久发生的事跟赵言诚当作谈资说了一遍,只略去了付给老三钱的那一段。
“现在这些混的人真是越来越孬了,那么轻易就低头的。”
“他们是跟权势低头,这年头不要命的人少见了。”沈云涛说,“如果当年你跟他们一样,家长老师也许就不会那么头疼了。”
“过来吃饺子吧。”凌筱把煎饺放在桌上,一面解围裙一面跟他们说。
他俩一同过去落座,凌筱把盛有醮料的小碟子分给他们。
赵言诚夹起一个煎饺,喂进嘴里前忽然问道:“记不记得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吃煎饺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初三毕业后吧?”凌筱说。
“不对,应该是初二暑假。”沈云涛说。
“都不记得准确时间了吧?”赵言诚得意地说,“应该是在初二暑假,8月13号,那天立秋,却把我热得够呛。”
“我记得那晚的确是挺热的。”凌筱说,“你们两个把冰箱里的冰块吃光了,那天应该是在言诚家吧?爸妈都去旅游了。”
“没错,那晚不但热得没法睡,要命的是到半夜还饿了。”沈云涛说,“我们把他的家翻了个遍,只有速冻饺子。”
“某人自告奋勇地下厨,端上来的煎饺皮焦黑了,馅儿还是生的。”赵言诚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挑嘴,不吃煮的水饺。”凌筱反驳说。
“有这么回事儿吗?”沈云涛笑着说,“我明明记得是你要大显身手给我们瞧瞧,言诚还在你临下锅前抢下那袋饺子,藏在衣服里,就怕你把家里仅剩的粮食给糟蹋了……”
“我记得也是这样。”赵言诚附和着点头。
“你们真会歪曲!”凌筱啪地放下筷子,“说到这里我还真想起来了,就是因为他把速冻饺子藏衣服里,那些饺子被体温焐热了,解冻的饺子能煎得好看吗?”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是完全没熟。”沈云涛也夹起一个饺子近距离看着,饺子皮煎成金黄色,吃起来也香酥可口,“现在倒是进步了,起码不用三个人整晚饿肚子。”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晚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比如:那是我们第一晚通宵达旦地聊天,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倒底说了些什么,竟然聊到天亮。下半夜的时候,我眼睛睁不开了,却一点也不想爬上床睡觉,那时只希望永远不要到第二天,我们可以不用管功课,不用听家长的唠叨,我们就像大人一样,任何事都可以自己做主。”
凌筱说完,赵言诚和沈云涛赞同的点点头,言诚说:“年纪越小就越容易满足,上学时最开心的就是老师临时生病不能来上课,让我们自习。上晚自习时碰巧学校停电,可以提早回家。回家后最好是没有大人,就没有人来督促我们做功课——自由,对我们来说太具有诱惑力了。”
“小时候的那些苦恼我们完全摆脱了,可我们还是苦恼着,为什么?”沈云涛说,“因为人不可能真正地自由,比起你们,我更早懂得这个道理,既然是一直要被束缚着,若你剧烈地挣扎,非但解脱不了,还会使自己受伤。”
“是吗?”赵言诚想到了苏斌,“情感和欲望是人生的两道枷锁,我觉得并不是世上所有的人都被铐住,总有人挣脱开了。”
凌筱和沈云涛为他的话俱是一怔,他们同时看向赵言诚,他却全然不觉,沉思地凝视着玻璃台面。
吃完饺子,凌筱收拾后进卧室睡了。赵言诚和沈云涛在客厅喝了不少啤酒,都醉得东倒西歪。
“我知道只有你能救我,连我自己都没办法。”赵言诚狠灌了一口啤酒,对沈云涛说,“你做事从来就可以达到一个无可挑剔的效果,你脑袋里装的智慧我十辈子也学不来,除了你,我从未再看到过一个像你这样正直而圆滑、聪明而执着的人,无论你怎么深藏秘敛,仍是不能避免地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然后呢?”沈云涛慢慢摇着手里的啤酒,许久才喝下一口,“你说这些绝不只是为了夸我。”
“因为你的存在,而我们的距离又太近,便时常让我产生一些稀奇古怪的疑问。”
“什么疑问?”
赵言诚的脸色沉静下来,他的眼睛里带着迷惘,“我说不清,我跟你就好比札根于地下的大树和阳台上的盆栽仙人掌。你活在这世上枝叶繁茂,不但自己坚不可摧,也能保护很多人不受摧残损害,而我,谁也不知道把一个浑身是刺的东西摆在那里做什么。”
“很奇怪的比喻。”沈云涛说,“小时候起,我就觉得你总是会做出些别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比如初中你有一次逃课,居然只是在山洞里待了整整一天。”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上学,早上天还不亮就要起床,啃着那些枯燥乏味的课本,老师布置给我们繁重的课业的理由就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可是这个理由不能说服我每天都周而复始地学习。看着那些和我一样中规中矩坐在教室里的同学,对比校门外那些散漫行走的人,我觉得眼前就是一个虚假的幻境,我的大脑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果我读完书以后最终也不过是成为校外那些散漫的人中的一员,那么不如我现在就走出去。所以,我逃课了。
“对我而言,世界是个虚缈的物体,每个人,尤其是在我们少不更事时教育引导我们的人,他们已经坚定地相信世界是真实的,并有其特定的规律,他们就是因循此规律走过来的,所以教导我们照着规律,无所偏差地走下去,像我这种对此抱着怀疑态度的就被当成了异类。”
沈云涛第一次听到赵言诚剖开心来说这么多话,那些想法的确有些匪夷所思,然而沈云涛却忽然间明白了赵言诚的比喻,或许他一直都疑惑着生命的意义,就像一株从沙漠移植到阳台上的仙人掌,他为什么要被摆在那个地方?
“难道你不觉得每个人都该为了生活得更好而努力吗?”
“穿上西装、开着好车,饭桌上摆着新鲜空运的深海鱼类,就算生活得更好?”
沈云涛觉得和他有些无法沟通了,他朝卧室紧闭的门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觉得存在与努力是亳无价值和意义的,那么,我问你,她呢?”他的手指向卧室,“你不觉得能每天见到爱的人,能跟她一起生活是种很美好的感受?”
“爱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婚姻却是这个‘真实’世界的又一条必须依循的规律,因为要坚持循着这条规律,连内心仅余的一点真实感受也可能被磨灭。”
“说说看,你到底想要怎样生存?——我决定以后跟你不会再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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