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十大奇案》第53章


以前却不要露出慌乱的神态来,叮嘱已毕,起身登轿,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前往枇杷山赴宴了。
五月十五,正是花繁树茂的初夏时节。明月初升,云蒸霞蔚,浩渺的天庭中涌出一盏冰轮。白云缭绕,好似海浪翻滚,群星隐曜,好似不敢与皎洁的月光争辉,这样的好月色,在重庆这座山城是极少见的。李阳谷的轿子刚刚停下,杜光远就带着五六位气度不凡的人迎了上来。这几个人中有白发飘洒的老翁,有年方弱冠的少年,一个个文质彬彬,确是名流学者风度。杜光远热情地一一做了介绍。李阳谷深施一礼说:“阳谷偶来贵境,蒙列位老先生错爱,得以共聚求教,三生有幸。”众人赶忙还礼,说了一番敬慕的话,就簇拥着阳谷入席,那四品黄堂的杜知府反倒成了陪衬。李阳谷此时精神十分紧张,他不知在这热烈和谐的气氛后面暗藏着什么样的危险。但是表面上却装得十分轻松,一面应酬着你一杯我一杯的劝酒,一面不时说出两句诙谐的话,惹得满座哄笑。酒过三巡,李阳谷站起身来,对大家拱拱手说:“阳谷不胜酒力,且明天还要早行,就此告辞了。”那几位名流似乎感到有点愕然,互相对视了一下才说:“好不容易与李老爷聚会,许多事情还未领教,怎么就要告辞?”杜光远也站起身来说:“难得今天好月色,你我天南海北会聚一方,哪里能匆匆而来,匆匆而散呢?来来来,我敬大令一杯!”说罢斟了一大杯酒举了过来。李阳谷推辞道:“阳谷平日不习饮酒,实在不敢奉陪,既然大家还未尽兴,李某愿意多伴诸君一刻,列位只管开怀畅饮。”座中一位老先生点点头说,“李先生不喜饮酒,就不要勉强吧。这川中菜肴也是遐迩闻名的,我们饮酒,李先生可以品品川中美味。”李阳谷谦谢一番,只以品莱做陪,席间吟诗做对,倒也十分有情趣。奇怪的是并没有一个人提到合州命案,而且从酒席的气氛看,也没有一点阴谋的影子。“难道是我错疑了杜知府?”李阳谷越发感到纳闷了。
交更以后,月色更加明丽,座中几位老先生都有疲倦之意,杜光远及时撤席,大家执手道别,居然有依依惜别之感。在回归驿馆的路上,李阳谷嘱咐轿夫慢行。重庆的街道多是山路,路面时而平缓时而陡峻。月光虽然明亮,但狭窄的道路两侧长满密密的树木,树荫遮住了月光,道路显得幽深而黑暗。“月黑风高杀人夜”,“杜光远莫非要在半路上对我下毒手?”李阳谷忽然紧张起来,他后悔没让那位会武的随从跟随。这时再向轿外观望,黑路漫漫,曲折蜿蜒,好像并不是来时走过的原路。万籁寂静之中远处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很明显就是追着轿子来的。轿夫似乎早有准备,听见马蹄声,走得越发慢了。又走了数百步,后面传来了一阵喝喊:“李先生请留步!”李阳谷意识到一定是重庆府事先策划好要在这里对自己下毒手了,心境反倒坦然。他令轿夫停下轿来,沉稳地掀起轿帘。只见这里正处一个陡坡之上,路面下就是深不可测的山谷,四周林密光惨,寂无一人,真是个行凶杀人的好所在。停了片刻,后面紧迫而来的马匹就赶到了,黑暗之中只见几名武士手持利刃,翻身下马直向轿子跑来。李阳谷在轿内发问道:“什么人?”那走在前面的武士说;“您可是李阳谷大老爷?”李阳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来人向轿内张望了一下,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后面跟上来的人说:“果然是大胡子。”李阳谷心中又是一惊,正准备自卫,却见那几名武士一齐向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台大人恐怕李先生路上有失闪,特派我们几人护送您回驿馆,不想我们与先生走岔了路,到枇杷山才知先生已经走了,护卫来迟还望见谅。”李阳谷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感激的口气说:“道台大人真是无微不至。”说罢吩咐起轿,武士们将马匹交与一个人牵引,其余几人紧紧地护住软轿,沿着山道走了不一会儿,就看见前方的大路了。月光如水,银辉满地,李阳谷放心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这才发现由于刚才过于紧张,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回到驿馆,时间已近二更。李阳谷换了一身衣服,坐在窗前歇息。过度紧张以后,精神猛一放松困倦之意就袭来了。他感到疲倦,却又不想睡觉,脑子里仍然是方才那幕惊险的镜头。到现在为止,他彻底相信杜光远确无歹意了,心底又油然生起一股感激之情。他决定,待查清了这个案子后,一定要回到重庆,郑重其事地拜见杜道台一次,以谢他对自己的热情招待。这时,庭院里突然出现了一阵脚步声,隔窗望去,只见一盏红灯引路,两名管家模样的人,携扶着一位老态龙钟的长者,向自己的房间走来。灯光映照下,李阳谷认出这位老人正是方才在枇杷山陪自己饮酒的那位忠厚的长者,忙迎出门去以晚生礼节见礼。老先生谦诚地还礼,挽着阳谷的手走进屋来。
李阳谷对老人的突然造访有点愕然,老先生却十分直率,单刀直入地说:“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老朽夤夜来访,是代知府大人拜托一件大事。”李阳谷立即意识到他是为合州命案而来,但仍不动声色地问:“阳谷本是一介儒生,能替知府大人办什么事?”老先生淡淡一笑说:“李大老爷实在过谦了,您奉总督钧令,微服查访合州命案,四川省已经尽人皆知,难道独瞒老汉一人不成?”李阳谷刚要解释,老先生却伸手制止住他接着说:“其实呢,合州命案说麻烦也并不麻烦。鞠海父子被杀,凶手连夜脱逃,合州知州为搪塞上宪,将一名无辜女子当做元凶下狱。道台、按察使失于详查,锻就冤狱,前因后果,不过如此而已!”李阳谷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老先生竟会如此直率,只用三言五语就勾画出了一个冤案的轮廓,一时倒不知如何答对了。老先生却根本不等阳谷说话又接着说:“大老爷奉命核查此案,照理应该如实禀报,这样一可增总督清正之声,二可长大老爷精干之名,三可昭民女沉冤之恨,您说是也不是?”李阳谷见老先生分析得有条有理,不觉点头称是。老先生却微微冷笑一声说:“然而此案连系着州、府、按察使三级官吏,并与藩台、巡抚也有些瓜葛。一案反复,关系着四川省几十个顶戴花翎,又岂是轻易翻得了的?大老爷纵能查清隐情,又怎能在旬日之间抓获元凶?没有真凶伏案,总督大人又如何能拗得过四川省三级官吏?”老先生说到这里才把话打住,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阳谷,似乎是敦促他仔细想一想。停了一刻,见阳谷没有回答,老先生才把话锋一转说:“道台大人已深知对此案监察不力,曾数次反躬自省,然而如此巨案,上面惊动了总督、巡抚,下面牵进了藩臬二司,纵使道台大人出面平反,又能于事何补?道台大人反复权衡,认为还是恳请大老爷高抬贵手,息事宁人为好,只要大老爷能出面维持原议,四川省满天风云可顿时烟消雾散。维护了四川省合省官吏,也就维护了总督大人,今后大老爷在川中行走,也多了几位知心朋友。道台大人并愿敬奉三千两银子,以壮大老爷行囊,大老爷意下如何?”李阳谷突然放声大笑,把一双手捂住耳朵说:“老先生今晚喝酒并不过量,怎么说出如此浑沌的话来了?合州命案李某虽有耳闻,但并不知详情,此次偶尔来渝,又被道台大人误解。然李某在总督面前,不过是个小卒而已,怎能受得大人如此重任?先生方才一番昏话,李某只当没有听见,也不想再听下文,时候不早,李某明天还要赶路回成都,不敢奉陪了!”说罢端起茶杯,愤然送客。老先生绝想不到会碰了这么一个硬钉子,他后悔刚才把话说得过于暴露,嗫嚅地还要解释,李阳谷却不待他再开口说:“老先生放心,阳谷早已脱身官场,对于四川官场之事也懒于染指,您方才说过的话我绝不对外张扬就是!”老先生这才站起来,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地说:“老朽方才语无伦次,大人不必介意。”说罢呼喊管家进来搀扶。李阳谷也不谦送,不冷不热地说了声:“路上慢走!”就目送这位老先生趔趔趄趄地走出了庭院大门。
第二天李阳谷故意晚起了一会儿,起床后大声吩咐随从“准备行装,乘上午的船回成都。”临出驿馆前,还特地写了两封书信,一封给知府杜光远,一封给重庆合府名流,委托驿馆差役转送,并千叮咛、万嘱咐说:“李某就要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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