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永不说再见 (再见兰花草)》第30章


有些时光错失了,便不可能再寻回,如同覆水难再收。
然而贝菲目光警惕,显然不肯相信他,他无奈摊摊手笑道,“姑妈也是因为想做一些补偿,反而操之过急。如果因此对你造成麻烦,我代我姑妈
向你道歉。”
“你那么多绯闻女友,走马灯似的,每次你姑妈都这样大动干戈吗?”她想不通,凌千帆的绯闻女友多得数以打记,从偶像剧明星到电视台主持
人不一而足,凌玉汝每次都这样“关怀备至”吗?
“你现在该明白,那时候我为什么希望你配合我了吧?姑妈习惯了我这样,所以……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听说我让嘉谟给媒体的朋友打招呼,
觉得你也许是格外不同的那一个。”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过去犯的错,给你造成这么多麻烦。”
他越说越客气,贝菲渐有些松动,凌千帆又道:“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可以送你和杨越一起去德国,姑妈这边我会解释清楚,怎么样?”
提议看起来很诱人,可是……凌玉汝真如他所言,是想补偿他所以操之过急吗?她不敢相信。
她不相信,正如她不相信一个手染满鲜血的人,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一样。凌玉汝十年前可以让许隽家破人亡,今天一样可以玩死杨越。人
活在世上,命如蝼蚁,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更悲哀的是,所有这些对于凌千帆来说,可能只是他姑妈对他稍微过头的关爱而已。
比如许隽死了,他只能在事后留两滴同情的眼泪,照顾一下汪筱君,甚至还不敢让凌玉汝知道——他年纪不小,羽翼早丰,所有的出发点仅仅是
不愿意让长辈难过。
她敢拿杨越的前途来开这样的玩笑吗?
“不用了,”她声音里竟有些哀求,“你送杨越去德国吧,别为难他。”
漫长的沉寂后她听到凌千帆艰难地答了一句好。
翌日清早她一个人坐车去市区,随意转转墨尔本几个比较有名的景点,比如皇家展览馆、墨尔本旧监狱等等。墨尔本的旧监狱在罗素街和维多利
亚街的街角附近,仿英国伦敦Pentonville监狱的泛黑蓝石建筑,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光看介绍,形容得和渣滓洞白公馆似的,参观后贝菲才哑然失
笑,这比起我们老祖宗的酷刑可差远了,恐吓作用实在有限。三层的单人牢房阴冷潮湿,不知怎地,竟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贝菲望着这个已成
为旅游景点的旧监狱,脑中不期然浮起凌玉汝略显瘦削的面容,思源老人院汪筱君痴痴木木的模样,还有杨越的母亲……
人犯了罪,然后被关到监狱,可不在监狱里的人,就都是无罪的吗?
阴风恻恻,这样的地方真是抑压,仿佛任何人到了这里,心上都会沉沉地压上大石,泛着青苔黑尘的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仓惶离开,好
像再多呆一刻,她就会被锁入这冰冷的铁窗,对着四角的天空,得不到自由,得不到解脱。
晚上她架着相机拍下几张兰花草田的夜景,这真是一个美丽得令人心醉的地方。透过她房间的窗户,沉静天幕上的一轮圆月清晰得仿若触手可
及,微蓝的花田涂着一层皎洁柔和的光芒,静谧的夜里偶尔传来鸟鸣声。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鸟,披着莹白的月光,穿过布里斯班红胶木,发出阵
阵悲鸣,叫得人难以入眠。
微蓝中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她拿起手机,通讯簿中移到杨越那一项,却还是没有拨下去,她使劲地掐着手心,攥出一道道的红印子来。走的那天
杨越没有来送她,送她去机场的是凌千帆,他简明扼要的交代对杨越的安排,因为还不到入学的时候,他准备先送杨越回北京,安排好了医院。她看
凌千帆说得坦然,连他看不顺眼杨越这一点也丝毫不避讳,但还是尽力给杨越最好的安排,她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飞机在跑道上逐渐加速,在离开地面的一刻她感受到强烈的向心力,也许凌千帆在事前确不知情,她想。可他当年又何曾知道会害死许隽?事情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你再怎么强调你无心之失,你并无此意,都不可能扭转时空让一切重头再来,于是这一切理由都变得于事无补。
世间事并无如果,只有结果。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拉开小小的窗帘往外看,城市的高楼大厦变得如积木一般大小,看不见车水马龙,辨不清熙熙人流,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一
切都变得那样渺小。
临登机前凌千帆朝行李箱塞进一个精致的天鹅绒盒子,交代她回来后再看。回到家从行李箱里刨出来那个盒子,掀开来竟是那天晚上凌千帆拿给
她看的明信片,厚厚的一摞,静静地躺在丝绒缎上。
只是多了一张墨尔本本地的明信片,印着雅拉河王子桥的夜景,反面墨迹尚新:
请你相信,抛开所有的人情物事,直到此时此刻,我仍真心诚意地希望和你共同收集世界各地的明信片。
签名仍是遒劲飞扬的一个Lynn。
她又拉开抽屉,端出另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里面是按时间次序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明信片。
阿格拉的泰姬陵、汉城的昌德宫、和厦门一水之隔的鼓浪屿……指尖还残余着那些曾经抚过的断垣残墙的触感,鼻间还能嗅到康定阳光的味道,
脸上还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散下来的阳光的温度。一张一张地翻下去,每张明信片都是一段别样的心情……她把最底下那张明信片翻过来,边角印
着“Golden Gate Bridge”的花体字,右边密密麻麻地写着英文的地址,左边是刚劲有力的钢笔字,寥寥数语,并不是平常的祝福:
隽,
你说想知道我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专程买了张明信片寄给你看看。
印的是旧金山的标志金门大桥,举世闻名的自杀圣地,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是一定不会跳下去的。
愿君珍重,吻你万千,寒假见。
落款是:Yours Lynn。
她攥着明信片,已是泣不成声。
凌千帆可曾知道,许隽没来得及收到这张明信片?
他又可曾知道,她选择旅游记者做职业,不过是为了完成许隽未竟的遗愿,替她收集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到雪域高原丈量凡人肉身和神祗间的距
离。
忽然一滴眼泪正好落到“隽”字上,她急急地去擦,生恐沾污了明信片,谁知一用力,差点把整个“隽”字擦烂,心下更是悔疚不止,眼泪决堤
般地涌出来。
许隽,对不起。
对不起,许隽。
她心底翻来覆去地念着这两句,你可知道,我终于见到寄这张明信片的人,却没有勇气,把这张明信片还给他。
五十亿人中,是你,只有你(5)
第二天起来时又变成熊猫眼,拎着一行李箱的化妆品去公司,分派完毕后习容容随口问道:“阿三你自己买什么了?”
贝菲摸摸后脑勺:“忘了。”
票务部的两个八婆神色诡秘地笑道:“阿三现在哪还需要自己买呀,这种外国的地摊货,入不了阿三的眼……”
趁着公司的八卦小姐们都在,贝菲笑嘻嘻地朝习容容道:“容容,拜托你娘亲,再给我物色几个传说中的精英分子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习容容下巴都差点掉下去,反应过来后干笑两声:“好啊,我回去问问我妈,再帮你安排。”
这句话效果十分震撼,大家躲躲藏藏掩掩饰饰带着关切的眼神让她觉得有点好笑,也许我该庆幸我人缘还不错,贝菲想。大家想当然地认为是她
被甩了,关系稍好点的还劝她“别憋着,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解释:“我没事,真的,我很好……”
酒醉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醉了,她这样的解释更令人同情,即便当初嫉妒她飞上枝头的人,此刻也暗暗在心底诅咒凌千帆玩弄女性不得好死。公
司的男同事女同事争先恐后地约她周末出去玩,生怕她落单,这家KTV有优惠,那条街上新开了川菜馆……她拍着习容容嘿嘿两声:“通告这么多,我
正式宣布,委托习容容同学全权替我处理所有通告,你们慢慢排期!”
关上办公室的门,习容容揪着她准备三堂会审,贝菲两手一拍笑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是我现在真的累了,我搭了一
天的飞机加一夜的火车,连家都没回直接来公司了,拜托姑奶奶你先饶我几天吧?”习容容欲言又止,看了看外面才低声道:“你不是说去找杨越
的,找到没有?”
贝菲默然不语,半晌后苦笑道:“也许我们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他——那种人你还找他干嘛?”习容容忿忿不平,“早说你们不合适,你偏不开窍,非要和他抱在一起死!你想通了就好,嗳——我怎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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