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永不说再见 (再见兰花草)》第34章


菲陪着笑脸软磨硬泡,才把事情平息下来,这次比以往严重许多,好在有凌千帆在,左右逢源说得贺院长心花怒放。
凌千帆紧急打电话给几位医生,最快的也要明天才能赶过来,这桩事情一出,酒会自然也误了。贝菲看着他出去打了个电话,进来时神情焦躁,
带着几分倦色,半晌后才朝贝菲道:“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先出去吃个饭再回来看看?我看汪阿姨也休息了,我们吃个饭再回来看看情况。”
路上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贝菲:“我刚才看那位护士的病历,觉得她有点面熟。”
那一轮新月酿成的酒意(2)
贝菲白他一眼,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地昭示着她的嘲讽——以凌千帆阅人无数的经历,自然看谁都面熟。凌千帆自讨没趣,只好止住话头。
饭吃得甚是沉闷,贝菲偶尔抬眼,凌千帆眉骨上隐现伤痕——前些天凌千帆来过信实大厦一回,那时她便看到他唇角处贴着创口贴,额上挂彩,只是
没机会问,现下没什么话说,只好随口找个话题:“脸上怎么破相了,被抢了?”
凌千帆笑笑:“被人打的。”贝菲瞪圆眼睛,正寻思着谁有这个胆量,凌千帆又来了兴致:“真是同人不同命,我到处给人擦屁股,结果引火烧
身,那小子居然还有人天天伺候着。我这多好的一张脸,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没见过有人挨打还这么兴致昂扬的,贝菲瞥过一眼,问:“谁打的?”
“阿寒呗,”他兴高采烈起来,丝毫不被贝菲一张冷脸打击,“不过挨得也值,我知道了一个惊天八卦,和你房东苏晚有关,有没有兴趣?”
“如果你想告诉我说你表弟和晚晚姐以前认识这件事,那么谢谢你我已经知道了。”贝菲瘪嘴冷哂道,“还有我知道你很为你表弟和晚晚姐重修
旧好高兴,但是我个人为方老大感到很可惜,所以恕我不能分享你的喜悦。”
她泼冷水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对凌千帆有什么不满,而是听到些传闻——坊间传闻说方非尽家中地产公司遭遇资金断链,和顾锋寒蓄意打击情敌有
关。虽然这种小道消息来源隐秘又毫无确实依据,贝菲却觉得以她对顾锋寒的数面之缘而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凌千帆这才止住话头,默然半晌后道:“阿寒有时是任性了些,”他顿顿又说,“人能任性也是种福气。”
他话音略显落寞,其实这些事当八卦来讲,也未必是什么好素材,然而他又忍不住想要找个人倾诉——可惜好容易寻到这么一个人,现在也冷冷
的关上门,将他拒之门外。
气氛一时凝滞,贝菲味同嚼蜡地扒进两口饭,又听凌千帆低声道:“上次千桅说的事,隔了这么多年,真没法查了。许隽父母工作的地方,机关
人员都换过好几茬,汪阿姨以前工作的医院,老一点的医生也只知道许叔叔正事业得意的时候被立案调查的事。”他欲言又止,说:“我姑妈应该知
道,可是……”贝菲一脸的讥诮,片刻后冷冷哂道:“查来查去又有什么用,一定要把以前的伤口翻开来让干妈再痛苦一次?其实事情很简单,她看
到那个小姑娘就发病,不让她看到不就得了?”
“逃避不是个办法,”凌千帆亦十分执拗:“心病还须心药医,所谓刮骨疗毒,毒在骨内,当然得刮出来才能根治!”
“根治?干妈这个年纪,安安稳稳过几年,就算幸运了,只怕她还没福气等到你根治,已经被刮骨之痛折磨得生不如死……”
二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步,贝菲一肚子的火,吃了一半便摔了筷子:“治病治病治病,你爱怎么治怎么治,关我鸟事!”
凌千帆跟着她后面出来,又不愿意和她继续吵下去,一路默然不语,老人院在郊区,地段偏僻,星点平安夜的气氛也没有。贝菲心烦意乱的,总
觉得四处弥漫着凄切怆然的情绪,怎么也挥不掉,才走回铁栅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凄切的惨叫。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连忙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瞬息之间,整个老人院的灯都亮起来,从康乐楼一路到大门口,草坪灯、路灯、各个楼层的灯,把整个老人院照得惨白惨白的。
汪筱君在和之前那位小护士的争执中,从康乐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
康乐楼楼上楼下乱做一团,奔来跑去的保安、护士,报警电话、叫救护车的电话……
“左侧呼吸音消失……”
“200焦耳准备……”
“200焦耳完成……”
“心脏复跳……”
贝菲如扯线木偶一般,定定地坐在急救台边,听到复跳二字突然一个激灵跳起来,拉着凌千帆问:“干妈没事了是不是,没事了是不是?”
从急救台上下来的医生转头过来问:“谁是病人家属?要立即准备手术,请病人家属过来签字!”
贝菲想也不想便准备过去,凌千帆赶紧拉住她劝道:“要签也是贺院长签!”
“哦哦哦,”贝菲茫然点头,千头万绪都乱做一团,凌千帆又拉拉她道:“看看汪阿姨怎么样了。”
汪筱君从急救台上伸出手来,只望着贝菲轻声唤道:“菲菲,菲菲……”
她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竟不似刚刚抢救回来的病人,凌千帆忽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却不得不推着贝菲前去,把手递给汪筱君。汪筱君望着贝
菲只是笑,又拉着凌千帆的手递给贝菲,目光慈蔼:“菲菲,”贝菲惶急地笑,拉着汪筱君的手不住点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干妈你要说什
么?”
“好孩子,你们别吵架,别吵架……”汪筱君攥着凌千帆的手,使劲往贝菲掌心塞,“我知道你们要结婚了,干妈还有套龙凤被,本来准备给隽
隽的,她用不上,你们用也是一样的……”
汪筱君的双臂陡然落下去,如冬日枯枝,再无半分生命痕迹。
贝菲一动不动,手还端在凌千帆的掌心,只听到医生冰冷的声音:“生命迹象消失,宣布死亡。”
“不可能,不可能,”贝菲猛地拽住凌千帆,“干妈不会死的,你让他们继续,你让他们继续啊!刚刚不是电击复跳了嘛——”
凌千帆按她的头到怀里,不停地抚着她的短发,再多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贝菲从他怀里挣脱,又拽住医生:“我求你们了,你们别放弃
好不好,别放弃好不好……”
医生颇无奈地劝道:“小姐,病人的瞳孔散得都看不到了,请节哀顺变。”
回到老人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闹到半夜两点多才停歇下来,凌千帆把贝菲安顿在一间住院房里,要她好好休息,外边的事尽有他在处理。陈嘉
谟过来后打电话叫殡仪馆,私下又和贺院长商量,按惯例汪筱君这样无亲无故的,送到殡仪馆,老人院最后出一笔钱做丧葬费,也就结了。凌千帆略
一思量,安排先在殡仪馆停放,余下来的事情要好好想想。
处理完这些事后去找贝菲,她抱着膝偎在被窝里,靠着枕头还没睡下,凌千帆自己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原来还打算等汪筱君病情好转,再把许隽
的父亲接出来,他连大连许家的旧居也买了下来——谁知转眼万事皆成空。
都说祸福无常,谁又知道这变故起得如此突然?
他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贝菲,站在门口连大气也不敢出,贝菲忽然抬起头,朝着他咧嘴一笑:“干妈给我织了件毛衣,你帮我拿来好不
好?”
她语音干哑,听在他耳里连着心都微颤起来,他点点头,赶紧去汪筱君的房间,找到那件浅蓝色的毛衣。毛衣胸前刚刚勾了起头的线,水红的毛
线圆圆的画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要绣什么。贝菲从他手里接过毛衣,整个头埋在里面,肩头微微耸动,凌千帆心中一恸,闭着眼踱过来,坐下来抚着
她的头轻声道:“阿三……”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真的。”
她咬着下唇,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这些年来也走过不少生死边缘的线路,以为早看惯生老病死,谁知道那些云淡风轻,不过是因为没伤在自己
身上。抬眼朝窗外望去,老人院里的灯也渐渐的灭了,四周只余寂静,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黯下去。一切都吞没在漆黑的夜里,康乐楼楼梯上那蜿
蜒的血迹,无止境地扩散,扩散。
凌千帆突然伸过手来,掰着她的唇,大拇指顽强地伸到她的齿下,她不管不顾地咬下去。凌千帆哼也没哼一声,僵持许久后贝菲才松了口,从床
下摸出鞋子套上,抱着毛衣就往外走。凌千帆跟在她身后问道:“你要去哪里?现在这个时间了你回去也不方便。”
他一路跟在贝菲后面,贝菲回过头来,眼神直勾勾的:“凌千帆你还想怎么样?”
凌千帆叹口气,摊摊手无奈道:“不是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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