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繁华冢》第145章


我恍惚望向窗外,仿佛当年箫声萦绕而来,不自觉念道“富贵如浮云,年华似流水。”那是我曾经为他吹奏的曲子。当初不该吹这个,富贵年华,也不过是浮云流水。我掩饰地伸手帮他掖紧被角。
他却轻轻攥住我的手。忽然泪盈于睫,他已经这样衰弱,连抓紧我的手都不能够。
“初九,我知道是你。”他永远如此聪敏。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笑。
他微笑,半合了眼“姐姐,你还欠我一曲琵琶。”姐姐二字,解开了一切因缘。
“聚散离愁喜乐悲,三生梦醒万里归。”字句轻声从他唇齿间流出。四十七年我在花园水阁里唱的,原来当时他也在。
“一直觉着像,听到这个曲子才知道你就是。三生吗?的确是有的。初九,夏末,现在该叫云惠了。”德凤教给我的曲子竟暗含我的命运,我却从不曾了悟。的
当年让他帮我收着的琵琶,他仍然保留着,且光洁如新,挂在墙上最显眼处。我舒手取下来。
晴婉猛然自梦里惊醒,眼中有泪,看见十三对她微笑,便放了心,过来扶起十三,塞好背后的引枕让他坐得舒服点儿,把他的手合在自己手心里,一刻不肯放松。
已经几十年没人动过这琵琶了,我在窗边缓缓的调弦试音,身后传来十三微弱的声音“婉儿,这一辈子让你受苦了。”
“只要能陪着你,这苦我还想受下去。”
“婉儿,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待你,一生只有你一个。”
“说了你可别恼,我得多认识几个青年才俊,比较一番再说。”
“好,比完了记得回来找我,我总等着你。”十三在笑,晴婉也笑起来,轻细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心中酸痛欲绝,我却没有勇气回头。
“姐姐预备弹什么?”晴婉问我。
“繁华冢。”我低着头,尽力压抑语声的颤抖哽咽。这是德凤教我的最后一支曲子,为什么如今才明白个中深意。
十三笑得很开怀:“名字不错,想必是好曲子。”
“翡翠浓阴琉璃浅,金钩错落绣舞蹁。恰待持杯、酒未沾唇,黄花又开、朱颜已衰,春色尘土付流水,正好忘怀。杨花落尽一梦空,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他日烟水莫相怀。繁华一梦,落花成冢,为哪般情窄伤宽,到这等荒凉境地。……”
我的泪顺着琴弦滴落,背转身去,这样就看不到他慢慢滑落的手,渐渐闭上的眼睛。淅淅沥沥的雨声,铮琮的琵琶声不绝如缕,时光于刹那间倒流。
那时他只有十几岁,英秀的脸稚气犹存。“初九,你会弹琵琶是吧!”
“是的。”
“以后弹给我听吧?” 
“在宫里,奴婢不敢弹的。”
“没关系,等以后出来了,再给我弹,我能等。”
我们始终被囚于紫禁城中,从没有出来过。
高宫华殿,雕楼朱阁,珠箔绣帷,琴瑟静好,最后连同这些繁华似锦的记忆一同被埋葬。
年轻时的喜悦忧伤,犹如旷野中弥漫的花香,一散千里,终不可追。
胤禛是冒雨赶来的,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我和晴婉站在廊下,让他们兄弟单独待一会儿吧,纷扰喧嚣了一辈子终于安静了。
我向她张开手臂:“来,让我抱抱你。”晴婉轻轻搂着我,靠在我的肩上。
“我想跟他一起走,可孩子们还没长大…………姐姐,你说,他会不会等得着急?”
“他要敢着急,你就再多找几个才俊。”我们相视微笑,笑出了眼泪,止也止不住。
“哪怕再大的苦楚,只要和他一起,我都熬得过去。现在……姐姐,我很怕,怕他等累了,不想等了。”
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个肯一生等候我们的人。透过湘帘,我回头凝视那道半跪在十三身边的身影,我的那个人就在那里。
他紧紧握住十三的手不愿放开。他握住的是业已烟消云散的昔日岁月,不愿放开的是他们同舟共济的记忆和似海的深情。
强自压抑的低哑哭声转成了撕心裂肺的大恸,他的头越来越低,几乎整个儿伏在十三身上。这些年所有的苦痛隐忍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光明正大的宣泄。没有了十三,从今往后这个天下,这个朝堂,就只剩胤禛一个了。
我不劝,任由他去,他这一辈子能尽情尽兴的时候太少了。在能笑的时候尽情地笑,能哭的时候尽兴地哭,能爱的时候尽力地爱,能拥抱彼此的时候尽心地拥抱,这也是一种幸福。
送走了十三,我就送走了初九,送走了他们,送走了一切过往,我的过往,我们的过往。最后始终只留下自己,以及身边这个男人。
“你们的时间到了。”现在即使是醒着也能听见那冷冰冰的声音。常常惊的一身冷汗茫然四顾,没有别人,身边的胤禛睡的正熟。只能苦笑,债主逼上门来了。的0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两点更新,疯鸟!!!!
梦醒繁华
“不要再痴缠留恋。”混沌中那个声音无所不在的响起。头越来越痛,意识越飘越远。
“末儿,末儿你醒醒。”是谁,谁握住了我手,谁在焦急的呼唤我。的71ad16ad2c4d
再醒来窗外已通明大亮,蕊心过来搀我起身:“您醒了?皇上昨晚陪了您一夜呢,刚刚儿才走。太医一直候在外面,我这叫他们进来。”
我无力的摆摆手:“不用传太医。你去,把五阿哥给我叫来,让他务必得来。”
黄昏时弘昼赶了过来,刚要走近,我喝住他:“你就站在那儿,别过来。”他有点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问:“妈妈,你好点儿没有?”
我紧紧地盯着弘昼:“天申,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他颇为自然地掩饰了慌乱之色,嘻嘻笑起来:“妈妈想听儿子说什么?”说着就蹭过来,跪在炕边脚踏上,拉着我的胳膊摇晃。
“这儿没别人,就咱们母子俩。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惦记着太和殿那个位置?”跟他犯不着转弯抹角,他已经十八了,是个男人了,不该听不懂我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侧了头,笑得很清淡,和胤禛一模一样的笑容。一阵心酸,都说他像我,以前胤禛还为此愤愤不平,其实骨子里他还是像他父亲。
“妈妈,他们说皇阿玛要封您做皇后,可我知道不会。要是能封,他何必搜罗那么多东西给您。”
我愣了。他明白,原来他明白,胤禛是因为给不了我,才拿那些身外之物来补偿。
他忽然转过脸盯着我,眼里有晶莹泪光:“妈妈,从小三哥就骂我是……我不怕他骂,我是皇阿玛的儿子,可他说您……那一次如果不是十三叔您恐怕早就不在了。妈妈,万一有一天……我难道要看着您……”他伏在我腿上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揽住他的头,想起他小时候,每次该送回府了都拧眉撅嘴的:“妈妈,我不想回去。”来来回回就这一句,怎么哄也不说什么缘故。现在才明白过来,在我不能陪伴在他身边时,他到底听说了些什么?受过怎样的侮辱?我该庆幸,他只是为了我,想要保护我,想要给我正名。
“妈妈什么都不要。我这一生有你皇阿玛和你,已经够了。” 他没有变,他还是我的天申、我的弘昼、我最爱的儿子。
弘昼走了,胤禛从内室掀帘子出来,神色凝重。我满心的疲倦,仍强撑起身“看,他只是个孩子,不要怪他。”
我们依偎着,他的气息在我鬓间流转,手臂扣在我身前两侧。我微笑,倒在他怀里:“胤禛,要是哪天我做神仙去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要胡说。”他最近多了个奇怪的习惯,时常轻搭着我的手腕,似乎在试探脉息。问他也不开口,只轻吻我的额头:“没什么,真的。”倒像在安慰他自己。
不说我也知道,那天我的脉搏都停了,太医们差点要请圣上节哀。
我奇迹般的好起来,他却再度病倒了,甚至连后事都安排了。我只能哄着他吃药用膳,哄着他好好休息,尽心的陪伴他。然而没有用,生命正一点一滴从他身上流走,我很怕,怕哪一天他突然就离开。
月华如水,漫漫银辉浸染得殿内半明半暗。已是盛夏了,他中过暑,最不耐热的,我有一下没一下给他打着扇子。
“胤禛,有时候我真想和你一起醉去,不要醒来。”这不是甜言蜜语,终其一生我都在寻找一个可以让我安然醉卧的地方。
“你已经醉了半生了。”他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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