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足够你爱》第20章


“我们应该分开!”我说,“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 
“没错,我也这麽想。” 
“那好,德吕亚,前面有个小树林,到了里面,你跳下马,藏起来。我继续向前,把士兵引开。” 
“什麽?!不!引开士兵的是我!” 
“我去引开他们!即使受伤,我也不会死的!” 
“但如果把你烧上一天,你也不会死吗?” 
我想到了塞尔维特那可怜的尸体。在火里烧上一天,肉体被烧焦以後,我还能复活吗?天知道! 
“顾不得这些了!我去引开他们!” 
“不!我不同意!”德吕亚叫著。 
在我们争吵时,树林到了。 
“快跳下去藏好!” 
“不!”他说。 
“德吕亚!” 
我真的生气了,想把他推下马去,但他比我更快,靠近我的马,抓住手臂,把我从马背上拉了下去。 
“爱德华!”他和那匹失去主人的马继续向前跑,同时喊著,“爱德华!再见了!再见了!正是为了再见,我们现在必须分开,你所有的秘密会保藏在我的爱情里面,和我一起死掉!” 
“德吕亚!” 
我跪在草丛里,向他的背影大叫。但一瞬间,他就消失了,只剩下奔腾的马蹄声。 
而在我身後,另一阵马蹄声传来,我立刻藏到树丛里。一队追兵像飓风一样紧挨著我的身体飞奔而去。 
不久,我什麽都听不见了。除了我自己,只有我自己了。 
逃脱眼前的危险後,我一个人悄悄回到了圣加尔,并将经历告诉了麦特兰院长。 
“德吕亚太冒失了,”院长在胸前划著十字,“让天主保护他吧,但是你,赫利修士,我可以保护你。” 
他搂住我。眼泪从我的眼中涌了出来。 
新教徒不敢到天主教地区来抓人,更重要的是有院长在,我很安全。在最开始回到修道院後,我一直关注著日内瓦,如果德吕亚被捕,肯定会有消息的。但一直没有。於是我就想他也许是逃跑了,也许很快他会联系我们,但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一年、两年过去了,什麽消息也没有,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一直过了五年,我不禁绝望的想,德吕亚恐怕在那次逃亡中被打死了。但在我的心里还固执的存在另一种希望,那就是他逃得太远了,远到一个没有消息的荒僻角落。 
但现在,我必须关心自己的命运了。 
麦特兰院长八十多岁了,身体正在迅速衰老,不久前,医生说他大概只剩下半年可活。一旦院长去世,我将失去一个收留我,保护我秘密的人。 
院长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一天,他把我叫到床前,递给我一封信,那是一封将我推荐到洛林天主教区的推荐信。 
“如果我死了,孩子。”他说,“你就带著这信去洛林,它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想离开你。” 
“可我不久就会死的,而你,你还有太长的路要走。你不应该将生命耗费在修道院里。” 
“但我有那麽多辛酸的回忆,不想再回到世俗世界里去了。” 
“不,孩子,你跟我不同,你年轻,你还有时间,这些时间足够将你那些辛酸的回忆变成甜蜜的回忆。” 
半个月後,麦特兰院长开始无法进食;三天後,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所有的修士都守在他床前,为他祈祷。 
接近中午时,院长慢慢地说,“我应该回到那从天之中创造了我,造就了我的天主身边了。我解脱的时刻即在眼前,因为我的灵魂渴望瞻仰我王基督的善美。” 
他又昏迷了半个小时,之後睁开眼,念著,“荣耀属於圣父、圣子、圣灵。”当他念到‘圣灵’时,便停止了呼吸,进入天国。 
※ ※ ※ ※ ※ 
天黑了,房间中有了一些凉意。朱丽看了一下表,已经七点锺了。她朝爱德华.赫利望了一眼。 
“麦特兰院长去世後,你就去了洛林?” 
“对。我有他的推荐信,很快升职为洛林红衣主教的助手。” 
“我想知道,德吕亚後来怎麽样了?” 
“在到达洛林後,我才得到一些不确切的消息,说他好像去了波兰。” 
“那他最後呢?” 
“最後?他死了。” 
“什麽?” 
“难道你忘了,人总有一死吗?他死了,就是这样。” 
“……归根结底,一切故事的结尾都是好的。”朱丽说,“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 
“随便哪。每条路都是可以走的,不是吗?” 
他笑了。 
“明天我还会来的。”朱丽在临出门时突然说。 
19 
1572年的初春,就像我所经历过的那一百多个初春一样,迈着迟疑的脚步,缓缓而来。几年前,圣加尔修道院长临终时的一纸推荐信,让我从日内瓦的宗教纷争中脱身,来到相对平静一些的洛林教区。 
“爱德华·赫利修士,你的眼睛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你的思想能触及我们所不及的世界。上帝既然给了你漫长的生命,一定有所意义。透过你的眼睛,你看到的必是主希望你看到的。我们这些人无法做到的,主一定想通过你的力量达到。” 
院长的遗言我还清楚地记得。他是个好人,认为我是受到上帝的恩泽所以能拥有长生,但他怎知道,我宁愿做个只有七十年寿命的普通人;他怎知道,看见他因衰老而死,白发苍苍,我是多么羡慕。 
生命的时钟在我身上旋转的这样慢,当我用二十三岁的年轻嘴唇念着主祷文时,英格兰平原上法兰西斯的坟墓上已不知落了多少卷折的叶片。 
我抬起头,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窗子。初春的冷风扑面而来,整个世界都在窗外,径直铺展到长天浩空。 
“赫利执事,主教大人请您去商议事务。”一位年轻的见习修士说。 
“谢谢,我这就走。” 
洛林红衣主教当选的时间并不长,去年才接受的教皇任命,而且二十二岁的年纪对于主教来说未免太年轻了。这样一个人必然会培植自己的力量,而我这个受到圣加尔修道院院长推荐的人物,几乎立刻就成了主教大人笼络范围内的目标。 
几百年来,洛林家族一直统治着这个地区,他们家族中的一位成为红衣主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且他们通过联姻等方式渗透进欧洲各国的王室中,甚至干涉国家事务。 
今天洛林红衣主教召见我也肯定是为了这些事。 
我见到他时,年轻的主教正在私宅的会客室中来回踱步。我一眼便看出来,他焦急得很。 
“主教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啊,赫利执事,很高兴您来大了。我是有急事,非常急。” 
他指了指椅子,让我坐下,而他自己却依然站着。 
“您说吧,主教大人,希望我能帮上忙。” 
“嗯……法兰西公主玛格丽特要和纳瓦拉国王亨利结婚了。” 
“不可能。您从哪听说的?” 
这消息实在出人意料。法国的天主教和新教之间正打得难解难分,做为天主教领袖的国王却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新教首领亨利·德·波旁!一向对新教恨之入骨的王太后竟会同意这门亲事!这简直像个谎言。 
“您一定是搞错了,主教大人。” 
“这消息的来源非常可靠,就因为太可靠了,我才会觉得棘手。”洛林主教说,“洛林自然是站在天主教这一边的。” 
这一点我清楚。此时我们面临的问题是继续和新教作战,还是向他们示好。而一切都取决于那场婚姻的真是意义——是真的要把新、旧教势力进行联合,或仅仅是一个幌子。 
“我认为主教大人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在事情得到证实之前,还是应维持现状。” 
“我希望是这样。”主教年轻的脸上仍是散不开的愁云,“如果我在巴黎就好了,吉兹公爵肯定会及时通知我的。” 
“既然公爵不在洛林,那么主教大人可以去巴黎。” 
“不行,”主教摇头,“一旦我离开,这里的事务就无人负责了。” 
“那么,大人,”我站起来,“我可以代替大人去巴黎。把您的信带给吉兹公爵,并把他的回信带给您。” 
红衣主教摸摸下巴,点点头,“既然您提出了要求,我也很高兴您能这么做。好吧,我将派您送一封信给吉兹公爵,同时会给您一份我签发的保证您安全的文件。” 
“谢谢您,大人。” 
我带着主教的信和文件动身去巴黎。三天后,我到达了巴黎北部的皮埃尔菲特。 
天已经黑了,在这个小城镇里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旅店叫红金顶客栈,我在那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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