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足够你爱》第30章


“还有王后。” 
“什么?” 
“路易斯王后,她爱你。” 
“……已经太晚了。”说完,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亨利,亨利。”我吻他的脸,他的眼泪,“别这样,不要哭。你的灵魂在受苦,但你要知道,还有更多的肯定也在受苦的灵魂。” 
“你的灵魂?” 
“我的灵魂。” 
“它受过很多苦吗?它受的那些苦能和我的相比吗?” 
“是的,很多苦。” 
“比如说?” 
“死亡。” 
“天主啊!你死过?!” 
“死过。你知道吗?死亡是怎样用它贪得无厌的牙齿在肌肉里,在流动的血管下面,发出咯咯的响声。虽然我活过来了,但死亡的感觉却保留在思想里,腐蚀着思想;在心脏里生长,最后把心脏胀裂。” 
“爱德华·赫利,你是真的活着吗?” 
我把他白皙的手放到胸口。 
“心跳。我感觉到了。你活着!” 
“我活着,不会死。那些啃食你灵魂的痛苦,我必须一个不剩地咀嚼并咽下去。” 
“你说的对。”亨利说,“我受过再多的苦,有一天也都会忘记——我死的那天。但你不同,可怜的爱德华。” 
他吻着他的手和我的胸口。我回给他更灼热的吻和抚摸。 
当我们的身体结合,达到最高潮时,卢浮宫响撤弗朗索瓦的丧钟。 
第二天我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一睁眼,看到的是亨利的后背。他坐在床上,披着睡衣。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我抬起头,看到王太后,王后,几位大臣。 
我的天主! 
“陛下……” 
我想起来,却被亨利一把按了回去。 
“好好躺着,别理他们。”他说。 
我只好躺回去,尴尬地听他们谈话。 
“陛下,”说话的是王太后,“您不能这么做。” 
亨利要做什么?我心里问。 
“母亲,规定您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但这决不行。决不能选一个新教徒的王位继承人。” 
新教徒?纳瓦拉国王吗? 
“但我是国王,继承人由我按照规定指定。”亨利平静地说。 
“但您是我的儿子。”王太后说。 
“我是您的儿子,您说的对。但法国国王不是您的儿子,法国国王没有兄弟,法国国王没有母亲,法国国王只有臣民。法国国王不需要感情,他有意志;他用不着别人爱他,不过他要别人服从他。” 
在亨利选新教领袖纳瓦拉国王亨利·德·波旁为王位继承人的消息公布后,西欧一片大乱。 
先是教皇西克斯特五世将纳瓦拉国王革出教门,并宣布剥夺其继承权;接着西班牙国王菲利浦二世,也是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女婿,宣布有合法的继承权;吉兹公爵作为国王的堂兄,也不甘落后,加入角逐中来。 
经过几番交战,西班牙国王和吉兹公爵联合在一起,重组了天主教同盟,并与新教军队开始了大规模战斗,双方互有胜负。 
1589年,吉兹公爵领导的军队公然开始进攻巴黎。 
王太后逼迫亨利废除纳瓦拉的继承权。但她哪里知道,现在的亨利已经不是那个任由她摆布的小男孩,他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不怕失败。 
公爵提出和国王谈判,处于被动包围下的王室只能同意这个要求。 
谈判的地点选在弗朗索瓦生前住的房间,而在他之前居住这房间的是玛格丽特公主、现在的纳瓦拉王后。 
吉兹公爵比几年前显得苍老了一些,但依然生气勃勃。他第一眼见到国王时吃了一惊,说: 
“陛下,您不舒服吗?” 
亨利还在发愣,过了一会才突然想起这问题是问自己的。 
“不。我很好。”他回答。 
“巴黎的空气对您不太合适。” 
这句话让亨利和王太后露出郁怒的表情。吉兹公爵哪里说的是空气,他说的是国王应该离开巴黎。这才是重点。 
“你大概是说巴黎的空气对你再好没有了吧?”亨利咬牙切齿地说。他的火气上来了。在重兵围困时,说这种话很危险,我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胳膊,几乎同时,王太后的手也搭在亨利的肩上。 
“那么依公爵的意思,哪里的空气比较适宜?”她沉稳地说。 
“卢瓦尔河畔的布卢瓦,一直是陛下喜爱的休憩地,那里也是法国景色最美,物产最丰富的地方,对陛下的身体来说很合适。” 
“好的,陛下和我会去布卢瓦,但是公爵,您别忘了,国王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都城。” 
“我自然不敢忘。”公爵回应道。他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 
“等陛下到了布卢瓦,我会去那儿回合的。” 
“欢迎之至。”王太后接道,但她的表情却分明在说:但愿你死在路上。 
“陛下,”公爵看着亨利,“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告诉您。” 
亨利困惑的看着他,然后看向王太后。 
她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凯特琳·德·美弟奇仿佛又成了她曾长期扮演的那个幕后统治者的角色。她轻声地说:“没关系,他不会伤害你,照他说的做。”然后这位可怕的女性,带领着随从们退出了房间。 
亨利拽住了我的手,因此在最后,房间里剩下的是公爵,亨利和我三个人。 
吉兹公爵等了很久,才开口说: 
“很久以前,就在这个房间里,曾经有三个叫亨利的男孩在一起玩耍长大。但现在——”他看了我一眼“——其中一个本应正在这里的男孩已经成了其余两个男孩的敌人。” 
他说的是纳瓦拉国王。是的,这三个同样叫亨利的人,在少年时曾是最好的玩伴和朋友;但现在,他们是敌人;而未来,他们中必定只有一个能在斗争中幸存。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亨利慢慢地说。 
“是没什么用。那些都只是回忆,而我们要向回忆告别了。” 
公爵抓住国王的手,这个动作险些让我拔出剑来,我的手都已经按在剑柄上了,但公爵并未做更多的动作,只是盯着亨利。 
“陛下……我多么希望您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公爵抬起亨利的手,放到嘴边。嘴唇碰到皮肤时,亨利非常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仿佛碰触他皮肤的是冰冷的蛇。这个吻手礼很长,当公爵松开手时,我瞥间亨利的手背上显出了血丝。 
“吉兹公爵!”我拔出剑。 
“赫利!”国王拦住我,“放他走。” 
公爵优雅地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 
在凯特琳王太后重新回来之前那短暂的时间里,我替亨利擦去了手上的血迹,但牙齿的痕迹却擦不掉,只好用袖子遮挡。 
“吉兹他……是不是喜欢你?”我悄悄问。 
“我不知道,”他说,“而且也没有必要知道了。” 
王室迁到布卢瓦的当天,王太后和亨利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密谈。当他回到房间时,我发现他的脸灰白得可怕。 
“出什么事了?” 
“赫利,你的剑术很好,对吧。” 
“当然。”他问这个做什么。 
“跟吉兹公爵比呢?谁会赢?” 
“不知道,我们没有比过,不过,亨利,你应该和公爵比过吧?” 
“对。”亨利想了一会,“那已是几年前了,那时我还可以打赢啊。但现在……谁知道……” 
他沉默了。不过我看得出他心里在不停地翻滚着一波又一波的思想。 
“赫利,”他说,“我母亲决定除掉公爵。” 
“杀了他?!”我吃惊地叫起来。 
“对。” 
“你不能这么做!他——他是你的堂兄!” 
“他是图谋篡位的人!” 
“但公爵在巴黎放过了你,你却要暗杀他!” 
“我不仁不义,对吗?两面三刀,对吗?”亨利盯着我,双眼显出少有的光芒,“现在洛林的雌鸫族徽就要吞食掉法兰西王室的百合花徽了!是他逼我这样做的!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选择!我希望我有,但我没有。” 
12月23日,吉兹公爵来到布卢瓦,他觐见国王的要求立刻被同意了。他哪里知道,在布卢瓦堡亨利三世的房间里,四十多名卫士已经宝剑在手,严阵以待。 
亨利和凯特琳王太后站在厚重的帷幔之后,我档在他们身前。 
大门打开了,吉兹公爵踏进房间。他很快就发觉情况不对,立刻转身要出去,但大门已经在他身后关上了,将公爵自己的卫士也挡在门外,四十多名士兵一拥而上。 
吉兹公爵挥剑应战。他果然是出色的剑术家,即使被那么多人围攻,他仍可以勇猛地劈刺,接连杀死了四个人。但毕竟寡不敌众,公爵身上布满了剑伤,地毯上洒满了鲜血。 
“亨利!” 
他冲我站的地方喊。显然他知道帷幔后面有谁。我不知道他喊这个名字究竟是在喊我身后正浑身颤抖的国王,还是他自己。 
这个秘密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一名卫兵刺中了他的心脏,鲜血沿着血槽喷涌而出,不久,他倒在血泊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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