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第42章


学我刚刚对石磊的口气。我看了他一眼,不知所云的摇摇头,慢慢的关上了我的房门。天已经快亮了,曙色爬上了远远的山头。月满西楼39/47九
星期一石磊没有回学校,他留在翡翠巢,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不再提返校的事,我们迅速的建立起友谊来。我在石峰的脸上看到了喜悦,我在石磊的脸上看到了生机,只有我,像沉在一个万丈深的井里,挣扎不出去,我不明白我为石家兄弟做了些什么。我只有一个直觉,觉得整个事件都不太自然,觉得我该离去,觉得平静的状况底下随时隐藏著风暴。但我走不了,一种无形的束缚牵掣著我,我爱上了翡翠巢,和翡翠巢中的一切!
这天一清早石磊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到何处去的。午后,他和他的摩托车风驰电掣的回到翡翠巢。他在楼下的大厅里抛下他的手套和墨镜,就冲到酒柜旁边去攫出一瓶酒来,我从没有看到他的脸色苍白成这样,握著酒瓶,他冲上楼梯,我不由自主的追过去,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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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滚——开!”他大喊,继续冲上去,石峰从他书房里跑了出来,拦在楼梯口,皱著眉喊:
“小磊!”“滚开!滚开!你们都给我滚!”他大叫,叫得声音都裂了,用力推开了石峰,他冲进他的卧室,砰然一声阖上了门。立即,门里传出他强力的、悲痛的、裂人心魂的饮泣之声。
我和石峰面面相觑,石峰一脸惨然之色,半晌,才轻声的说:“他又去看过小凡了。”
“她在哪儿?”我问。“就在这附近,一家私人医院的附设病房里,医生是我的朋友。”“她——”我犹疑的说:“没有希望治好吗?”
“如果是受刺激而得的精神分裂症,是有希望治好的,但是,她是遗传——你知道的。”
我知道,换言之,这病是不治的。为什么老天要给人这么多苦难呵!石峰走到石磊的房门口,门内,石磊仍然在啜泣,一种惨痛的、男性的啜泣,使人不能不心酸颤栗。石峰用手叩著房门,喊著说:“小磊!小磊!开门,小磊!”
“滚!”是石磊号叫著的回答,接著,是一声重击的,破碎的声音,他把什么东西砸碎了。再接著,更多的东西被疯狂的抛在门上,墙上,屋里充满了一片抛掷和破碎的音响。在这些音响声中,夹著石磊疯狂的哭叫: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这世界上有神吗?有公平吗?为什么呵!”闹了好半天,室内终于安静了,他一定把能够砸碎的东西全砸完了。跟著这阵沉寂,又是他的啜泣,他多半是把头埋在枕头里,啜泣声是沉重而窒息的。
石峰无奈的看了看我。说:
“我们走开吧,让他自己去好好的哭一场。”
我跟著石峰走进他的书房。在椅子里坐了下来,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人间最悲惨的事情,”我说:“眼看自己所爱的人,被恶运所控制,这比爱情的幻灭更悲惨!”
“未见得!”石峰说,燃起了一支烟,“他们这段爱情,是被外界一个不可知的力量所摧毁的,这总比爱情本身发生动摇好得多。”“你是说——”我不解的望著他。
“若干年后,”石峰半坐在书桌的桌沿上,用一只手抱著另一只手,深思的说:“当小磊回忆起这段恋情来,仍然有它美丽的地方,和动人的地方,这段恋爱在他记忆里将永远绚丽,这就是安慰。目前的情况固然残忍,总比小凡变了心,或者,小磊发现小凡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女性,而是一个破灭了的幻像,要好得多。”
“破灭了的幻像?”我咀嚼著他的话,凝视著他。
“我认识一个人,”他忽然有些激动的说:“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认为她是完美的化身,崇高,不凡,神圣。他用各种方法追求她,最后娶了她。却发现她是个虚伪而又虚荣,谈不上丝毫内在和修养的女人。你能了解这种幻灭吗?”
“这人也该负责任,”我说:“他应该在婚前观察得清楚一些。”我说。“爱情是很容易蒙住人的眼睛的。”
“对你,应该不是。”我说:“你有纤细的观察力和冷静的头脑。”“哼!”他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不过,”我接著说,我的舌头灵活得出奇:“欺骗了你的并不是她,而是你自己过份丰富的感情!”
“见鬼!”他把头转开,低低的诅咒,牙齿咬著烟蒂。
我站了起来,向门口走。
“我想去看看石磊。”我说。
“等一下!”他喊。我站住,他走过来,凝视著我的眼睛十分奇怪。我有一阵神志朦胧,他距离我很近,有副宽宽的肩膀,有张坚定而易感的脸。我心跳,呼吸急促,心境迷茫。他的手轻轻的伸了过来,碰碰我的头发,他的眼睛里罩上了一层薄雾,使那对眼睛看起来深深幽幽的。他的声音轻而柔,飘浮在我的耳际:“你应该有和我同等丰富的感情呵!”
是吗?我说不出话来,他忽然用双手捧著我的脸,我感到他身子的颤动,我看到他眼睛里炙热的火焰,他的头向我俯来,喉咙里低低的、喃喃的说:
“你不需要月亮里的好仙女,你就是一个来自月亮的好仙女呵!”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的手环住了他的腰,我的身子贴住了他的,我的眼睛里充塞了泪水,我的心脏里涌塞满了急须奔放出来的东西……我微仰著头,他的脸离我的那么近,他的呼吸热热的吹在我脸上,我在等待、等待、等待……等待了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久,他突然重重的推开了我,用沉浊的鼻音,迅速的说:
“你去吧!去看小磊!”
我冲向了门口,一时间,屈辱、伤心、愤怒……各种复杂的感情齐聚心头。石峰!他以为他是什么?我的主人?我又是什么?是他雇来娱乐他的弟弟的人?而我为什么要留在这儿,接受这屈辱的工作?我为什么不能洒脱的一走了之?管他什么小磊,小凡!我留在这儿,到底为什么?我的潜意识在期盼,我的灵魂在等待,我知道……我也了解……我在期盼,我在等待,从我到翡翠巢来,从我第一次走进石峰的书房,我就在期盼著什么,等待著什么,而我,等待到了什么?
我奔出书房,没有去看石磊,我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必须先冷静一下自己,好好的想一想。我想了很久,想到太阳西沉,想到暮色弥漫,我想不出所以然来。直到那山间的庙宇里,突然响起了钟声:
“叮——当!叮——当!叮——当!”
我像是被什么所惊醒了,那钟声带著无比的庄严、肃穆和宁静,跟著暮色一起卷进我的屋子里来。我觉得心头的烦躁渐息,杂念渐消。我不该有所求呵!或者,我只是一个使者,到这儿来抚慰一个受伤的灵魂。
有人轻敲我的房门,我扬著声音问:
“是谁?”“我,石磊。”我开了门,石磊站在房门口,苍白而疲倦。眼神迷茫无助的望著我,他求救似的说:
“陪我到外面去走走,好不好?”
“好的,”我很快的说:“你等我拿件衣服。”
拿了件毛衣,我跟著他走下楼,走出翡翠巢。天边的晚霞一层又一层的堆积著,晚风里带著秋意,路边的凤凰木飘落著细碎的黄叶。我们沿著石子路走到柏油路口,这儿有一棵大树,树下有张刻著“翡翠巢敬赠”字样的石椅,也就是我第一次到这儿来时,曾经坐下休息的。我们走过去,坐了下来,石磊幽幽的说:“以前,我和小凡每到黄昏,就散步到这儿来。”
我依稀想起,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曾感觉这附近有人窥探我。是我的第六感?是小凡的阴影?我摇了摇头,看著远处的天边,晚霞明亮而美丽,把山坡上的草都染红了。“这椅子是大哥建的,翡翠巢附近所有的房子都是大哥建的,”石磊自顾自的说:“那时这山坡上的地没有人要,大哥建了房子出售,由此而起家,也由此才能供给我完成学业。不过,最初真是惨淡经营。”
“那么,”我沉吟的说:“这路也是他建的。”
“当然,最初这里只是荒山,只有一条小石子路通到山上的尼姑庙里。”我想起第一次碰到石峰,和我们的对白。我几乎有些想笑了。石磊仍然沉浸在他的思潮里,微蹙著眉,他说:
“以前,我总和小凡手牵著手,从这条路一直散步到尼姑庙里,我们在庙中烧香,许愿,求签,小凡称这条路作天堂路,而现在——”他的脸扭曲著:“她在地狱里。”
“不,”我说:“她现在的世界是我们所不了解的,她并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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