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山颜》第47章


“这是自然自然。”我连忙道,忽视他笑得意味深长的眼睛。
待姝色走后,他已清理好棋盘,自我怀里取走一个棋盒:“君上这几日可好?”
“唔,好也不好。”若单说身子的话,我自小便是身强体健倍儿壮,小病少有,大病从无。也许父王当初选我做储君,就是看出了我好生养抗摔打也不一定……若说心情,我的眼角往内室斜了斜,里面从地上堆到桌子上皆是要我立王夫的奏折,这个好像就让我不大好了。按照历来的传统,国君在登基之前必是要大婚的,念我年纪尚不大,加上时间紧迫了些,之前便先略去了这大婚。直到现在,见朝纲稳固了些,便纷纷迫不及待地上书来了。
我很苦恼啊,因为虽然我也想大婚,但是没有对象啊。难不成要我闭着眼对着下面的王孙公子们随意一点,对,就是你了。洗洗干净,躺好做我王夫吧。哦,我想我又荒淫了。
他虽于军中,但于朝堂自也是了解一二,一时间,两厢无言。风雪咆哮在殿宇之上,寂寥空旷。
我生下来,无师自通了一个道理。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不能说破。就和这棋局一样,不到最后一步,万不能论输赢。不说破,便意味着其后有无数种可能。我应是个天生的赌徒。与天赌,与人赌,与己赌。这个天性对于帝王来说,有利有弊。身为帝王,不能太过沉着端重,这个不利于自己版图扩展;亦不能太过急功近利,这个有可能导致自家后院失火。
今朝今时,又岂知明日明时?
“刚刚我来时,路上似是见着梁州州侯的车马往王城来了。”他落下一子。
“哦,你马车脚力不错。”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皱眉看着他那子截去了我的白龙。
“君上若是不想见他,大有他法,何必等他动了身又把他拦在殿外?”他不咸不淡问道。
“据说冰天雪地有助神智清醒。虽然他傻,但是他身边人不傻,却还是分不清这是王都还是梁州?便是在梁州,他又可明白这天下一寸一土,哪处不是我的?”我的手在棋盘上衡量了半晌,放才小心落下。
“你在恼他砸了城碑?”他不缓不急地按下一子,悠悠收走一列白子,我的心抽痛了。
我没好气道:“连我家大门都砸了,他还有什么不敢?既然他想摸摸我的底,就不妨在雪地里好好待着。”
“你借此发发君威,大凌小者,警以诱之确是可以,但切莫过了度。虽说他装疯卖傻了这么些年了,足见耐性。但梁州的剑使着不小心,可便就割了手。况且……”他说着间,便放下了最后一粒子在我面前:“你能纵子入我阵,我亦有黑子潜你行。”
“真不好玩。”我双手一伸,抹乱了棋,指着他道:“你又骗我。”
他扬眉浅笑:“我什么时候应你要让着你了?”
……
正当我托腮看着他一粒一粒往棋盒里收着棋子时,帘幕一开,姝色满面慎重捧着一封信函进了来。就见她将那封着火漆的信笺托了上来:“边关百里急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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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十二章 谋梁退姜君且安 。。。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为剧情推动章,荆姜两国终于势不两立了。摸下巴,秦小将军打完仗回来了,于是准备来个大跨度剧情。完结尽在眼前,其他例如落九郎之类的人物也会重新出现,揭露一些伏笔。我最近很勤奋还是的……继续去码江山去……明天更桃花
元景元年,姜国派名将卫铭率兵十万扰我边境,十日之内破边城朔方,重关长柳告急。军情传来当夜,秦沉璧领受君命,以将军之位领兵赶赴长柳关,而此一役历经半年有余。
千里之外王都之内,北国公府。
今日是北国公的寿诞,虽有前方战事但北国公作为几朝元老,这排场自还是要摆一摆的。我与阿寞素来交好,北国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处理一些手头政事后,换了身轻便行头便乘着马车来了这里,还未下马车透过帘子便见着门口跪了一地官员。我转头去看车那边的阿寞,指了指:“你告诉他们我要来的?”
他挺身直腰坐得很是端正竟比我还要有范,在我的灼灼逼视下他那冷脸上难得浮上一丝尴尬:“臣下只与父亲说了,未料到一众官员也知晓了。但君上前来,他们此番于礼也是应该的。”
我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肩:“过个寿辰嘛,不就图个开心?我来了,那气氛得多僵硬啊,到时候你爹反而怨怪了我怎么办?”我还没说出口的是,你瞧大家都知道我来了,要是想奉上什么奇珍异宝来贿赂你爹岂不是落了空,他们岂不是要将迁怒于我?瞧你家这排场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再要是赚不回本钱,你爹岂不更要迁怒于我?
我还是个体察民情、体谅大家的好君上的。
下了车自是免不了一番寒暄,我一边和大小官员们打着哈哈,一边在心里默背他们的台词。我琢磨着应该督促礼部去为他们量身打造一些新话语儿来了,从小到大十几年来都未变过这番恭维话,已经不能适应时代发展和君上我倡导的创新理念了。昨儿才丢了满篇歌功颂德的折子到某侍郎身上,贬他去了梁州,今日怎么他们还未未受到教训呢?
后来我了悟,大约是他们被前日君上我的君威给恐吓到了,所以愈发小心了。
飞檐黑瓦上偶垂一滴昨夜雨水,落入喧哗热闹的人影间转瞬无影。银花缀树,凤箫声飞满都城。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戏台上水袖翩跹,戏子莲脸巧笑、唱词婉转,屈着指节合着拍子敲着椅肘。听了会子,眼睛还看着台上侧首问:“这唱得可是《长魂记》?”
旁边坐着的官员冷不丁被我点到,反应过来后激动地有些言语不能:“是是是,君上果真好耳力,好学识……”一连串的好字就和爆竹一样放在我耳边。我抬眼瞧了他一眼,笑问:“卿家是太学里的学士吧?”
他热切地看着我点点头,我哈哈干笑了两声,心领神会转到另一边去摸案几上的糕点,又挪了挪身子离那边远了点。鉴于每年都有太学里的学士在皇宫前做一些要么很艺术要么很愤青的行为,我从来都是对他们抱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敬仰态度的。呷了口茶,听说礼部为了王都风貌考虑,已经有打算将太学迁到郊外了。我想荒坟堆这种地方一定很适合他们对月诵诗,咏古讽今。
阿寞自打我入了这北国公府就不见了人影,丢我一个人在这看着戏台上的痴男怨女,真是勾人伤感。我不由想到还在战场上的某人,顿时我和那台上死去又活来,反复和那书生进行人人恋、人鬼恋、人妖恋、人仙恋,最终破镜重圆的小姐一样哀怨惆怅。一出戏下来,我做了如下点评,结局是圆满的,过程是坎坷的,主角们是吃撑了的。
戏当然不是白看的,就如我这趟北国公之行自也不是白来的。除了给北国公祝寿以外,还有个独特又别致的任务,那就是遇刺。对我而言,任何太平之景都不过是两场行刺之间的暂时歇息罢了。身为国君要有个觉悟,那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莫名其妙的刺客冒出来。一般来说,除了昏君之外,刺客们都是不会得逞的,因为明君的周围都是值得信赖的忠臣之士。可惜,我好像已经在昏君这条道路上行走很久了。
也不知是谁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哗啦一声后,像是开启了所有动乱的开场。女眷们的尖叫声、桌椅翻倒声、脚步奔跑声,呼喊护驾声和眼前混乱攒动的人影似又上演了一出戏剧。我果断掀翻椅子,腰一折头一钻便躲到了桌子下。抱着桌腿,我在盘算这次我能生还的几率有多大。按理说,我身边是形影不离隐卫的。但从这次他们还未出现的情况来看,这次行刺要比我想象中的有预谋有组织的多。行刺讲究个快准狠,没多久我身边的人已挨个遭了杀手,当那个太学士一脸是血的倒在我面前。那双眼睛灰蒙蒙地看着我,散去了原本活络的神采,我咬着唇角伸出手去抹下他死不瞑目的眼睛,掌心沾染上了还有一丝余温的鲜血。
也不知道一会还有没有人来给我合上眼,算了还是别合了,我决定要瞪着砍死我的人让他此后日日夜夜被噩梦纠缠直到疯癫。
挥起的剑光闪入我的眼,我一个激灵抱着脑袋立刻滚出了桌子,“嘎啦”桌子贴着我的背裂成了两半。“刺啦”一声,衣服裂了,背部也撕开了火辣辣的一道伤。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几道森森剑芒眼见着就冲我而来。吾命休矣,我悲剧地发现黑衣人们左右夹击我无路可逃。难道本昏君真要在今日命丧于此,我一步步后退直到贴着那观景台的栏杆之上,我见着阿寞那袭紫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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