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第23章


谁也没有动,都盯着他。
“西少等着呢。”佟军目光闪烁,到底躲开视线去。
“好,”韩紫吸了口气,“我跟你走。”
“紫姑。”“小姐。”
佟军变了脸色,想挤出纹丝笑容来,这才觉得实在是勉强了,“不行,”他跟从盛向西多年,也是从血雨堆里轧出来的,晓得她们识破了,反而镇定下来:“您两位,还有小少爷,都得走,她们两个,”他一指秋志鸿和张王氏,“只要您们合作,我保证她们的安全。”
男孩揉着眼睛,看到平常笑眯眯哄着他宠着他的男子,疾言厉色,一咧嘴,哇哇哭了出来。
柔衣赶紧轻声哄着,她也忍不住,泪眼模糊:“为什么?”她抬头看着一向是亲如兄弟的佟军,二年前,梁氏下毒手,是他护在她身前,替她挨了十多鞭,她还记得,鞭上有倒钩,鞭鞭见血肉阿。
佟军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一丝愧疚掠过。
韩紫乌眸冷厉:“我一个人,否则,”众人再次惊呼,她手腕动处,一把小巧的勃朗宁对准自己的左胸口,“你带走只能是尸体,我才是正主,你要是连旧东主的妇孺都不放过,西少真是错待了你。”
佟军一滞,脸色青白不定,素日里看着温润恬静的韩紫,竟刚强至此,怪不得东少对她无可奈何,他咬了咬牙,“行,那就请韩小姐不要为难我,把枪给我。”
“不可以。”舱外又走进一人,一副桀骜,“佟军,你敢出尔反尔,上头可是都要,一个也不能少。”说话竟是南方口音。
佟军也不示弱,冷笑道:“你猖狂什么,我佟军是响应南方政府,可不是你的应声虫,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再说了,这情势你也看见了,你来处理?!”
那人瞟了一眼韩紫,“不过是个娘儿们,有这胆子开…”突然闷哼一声,扑通坠地,佟军一愣,才想举枪,手腕一疼,枪哐啷掉地,一左一右两把枪管同时抵在他的腰肋上。
“就冲你方才,我暂且饶过你一命。”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盛先生?!”佟军颓然地垂下双臂。
变故也就在这一瞬间。
盛向东一步跨到韩紫面前,韩紫看着他。
“这才是我的惊吓呢。”他咬着牙,手却是温柔,从她的肚子摸到她的手腕,拿过手枪,收进口袋里,用力抱住韩紫:“女人,我在考虑掐死你还是…”他的唇温柔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喃喃地:“我的心脏都要休克了,女人,枪是给你自卫的,不是叫你对着自己。”他咬牙切齿。
韩紫第一次完全放软了身子,倚进盛向东的怀里,突然一笑。
那笑容灿若夏日的第一缕阳光,盛向东一跳:“怎么了?”
“只怕我要生了。”
“生就生,…什么…”盛向东大吼,“生…生。。”
看着他说得结巴,容色都变了,说不定还是头一遭吧,韩紫想笑,却呻吟了一声,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过了一小时,又过了一小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海上的气候说变就变,本来是密云密布,现在却是阳光普照,徐风袭人,张王氏说了声:“好兆头。”
韩紫的阵痛正在加剧,秀发堆了一枕,汗水都浸透了,身上只剩了一件睡袍,只见一块块湿斑。
“疼吗?别强忍着,叫出来。”盛向东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不时给阵痛扯得扭曲变形,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能叫,紫姑,再有些时辰,就行了,你的胎位很好,得留点力气。”张王氏瞪了盛向东一眼,就是这个男人,令她的紫姑受尽了委屈。
盛向东低声诅咒了一声。
不停地绞着毛巾的秋志鸿,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差点笑场,先生是头一回吧,被个妇人吆三喝四,先是指使他叫人烧开水,准备物什,后又说男人不能进产房,欲驱赶先生,当时在房中的诸人都睁大了眼睛,先生恶狠狠地,张嫂这才嘀嘀咕咕地缩回头。
“说话,和我说话吧。”一阵疼痛后,韩紫微笑着看着俯视她的男人,他的瞳眸中只有她的影子,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打量他,好好跟他说过话,他刚毅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胡子拉楂的,“你…你星夜赶来,辛苦了。”他比她更紧张吧。
“你别费话,那女人不是叫你养精神吗?”他别扭地,恶狠狠剜张王氏一眼。
“叫你说就说,别叫她老惦记着疼,可以分分她的神。”张王氏插着腰也含糊。
韩紫低低地笑,眉头却又是一蹙,“柔衣好吗?”先前柔衣还替她擦汗,后来晕船晕得厉害。
“小孩也晕船了,吐了,我叫她到隔壁舱房去了,你别费神了。”盛向东柔声地。
“给我讲个故事吧。”说了又笑,盛向东会有故事可讲吗?这个人除了战争和阴谋,其余是乏善可陈的。
盛向东脸上有一抹可疑的赭色,清了清喉咙,“笑什么?故事随口就有,就说今天凌晨的事情,嗯…你知道吗,我从来没看见向西如此愤怒,佟军是被南方政府煽动的,他一心想疆场驰骋,有不小的野心,不满向西懦弱,不满向西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他不甘心只作个商人,蠢男人,鼠目寸光,向西志不在兵营,自有他的江山和天地,算他还未安全泯灭良心,向西没有杀他。”盛向东的脸上显示着杀气,“我看在孩子要出世的份上,先留他一条命,那个女人也说不要沾血腥。”
“南方,不是要易帜统一了吗?怎么还…”
“哼哼,我盛向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千古罪人我是不当的,外敌当前,我就顺水推舟了,南方人,都是软蛋…不讲信义。。”
张王氏哼了一声。
“你讲信义吗?”韩紫好笑地,这个男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怕是做了什么让南方军政府也趟入浑水,也想来劫持她,“如果…你会就范吗?”
“没有如果,”他粗声打断她,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不会让它发生。我占了新蒙二地,是从俄国人手中收复的,他们想占现成的,又怕我做大,老子本来就比他们强,我不仅把所有黄金和白银运走,还讹了他们三千万大洋。紫儿,没有江山,我拿什么来守护你和孩子。”
“所以你是枭雄,不是豪杰。”盛向东会是个随便放弃权柄的男人吗?他那么强势,肯居于人下麽?他是从来都不按理出牌,譬如现在,他扔下所有的一切,执意要陪着她生孩子。
被这样一个疯狂的男人爱着,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你是我的美人,可我不是霸王,是霸主。”他狂傲地。
“我和你好像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如此长的话。”韩紫轻笑。
“紫儿,别紧紧守着你的心,分点给你的男人不过分,何况…”他霸气地吻上她的脸,“你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吧?回答我。”
韩紫才张嘴,瞬间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向全身,似乎要把她拗成两半,她呻吟出来。
“不许痛,快回答我。”盛向东低吼。
“让开,她的宫门全开了,秋姑,”张王氏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她唤着秋志鸿,“预备,别慌,我接生过好多人,紫姑是顺产,不碍事,紫姑,忍着,用力,深呼吸,用力,你们也是。”张王氏指挥着三人,最后一句是对着脸色微变的秋志鸿和盛向东。
“你还没回答我!?”盛向东挫败地,臭小子,你也捣乱,他狞恶地想,出来就等着挨揍。
“看见头了,用力,再用力。”
这个上午过得如此漫长,韩紫已经抑止不住,尖叫着,盛向东越来越焦虑,再危急的战事他都是从容的,而现在,他几乎有些恐惧了,他不停地擦拭着她头上的汗,觉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
“好了,是个小子,臭小子,闭着眼睛,不肯哭。”张王氏把一团濡湿挂着血渍的婴孩交到他手中,“头朝下,揍他一屁股。”
盛向东下意识地接过,一掌拍下。
“哇”小婴孩大声地哭叫起来,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又愤怒又响亮。'网|。'
盛向东这才回神,立时手脚僵硬,张王氏抿着嘴乐了,“有点想当爹了。”接过婴孩,拿柔布包上。
盛向东觉得腿有些发软,低头看韩紫,微微地笑着,他敬畏地看着她,“老天,你真厉害。”
“四月里济州该是莺飞草长了吧,该是写生的好季节了。”韩紫艰难却是柔和地说了一句,闭上眼睛睡了。
盛向东狂喜,石化,“不行,打仗呢…”
“噤声,她累了。”张王氏低声呵斥。
盛向东立即闭嘴,罕见地没有回瞪,眼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的爱怜和温存,他的小紫花阿,终于为他绽放了。
尾声 可以无憾江月仍依旧
丙戊年秋,外寇进犯,南方沦陷。
春天,盛向东率部在宁湖一带阻击,成功抗击外寇,不料,在一次外出侦察时,遭叛徒出卖,被一股敌军所围,异常惨烈,且打且退,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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