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晴 楼雨晴》第7章


要到见到你的那一天,这些蚂蚁才会消失吧!
我说这些话不是故意为难你哦,只是要让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很想、很想!每次想到眼睛热热、鼻子酸酸的时候,
我就会把自己关在你的房间,看着你用过的每一样东西,想象你还在我身边,我没有哭哦,真的,我发誓!
现在的我,变得很坚强、很懂事了,你都不想看看我的改变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会再和你作对,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只要你回来,我会很听、很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好不好?好不好?
这几天又下起雨了,好讨厌,老天爷怎么有那么多水,倒都倒不完。我的生日又快到了哦,从你走后,我就没再收过任何的生日礼物了,
我不会忘记,我就是在那一天失去你的,每次只要想到这里,心就好痛好痛,快要不能呼吸……
再过几天,我就要满十八岁了,希望那一天能够放晴,拜托,只要一次就好,今年不要再下雨了,我真的很希望这一天,
能有你陪在我身边。
我相信,只要不停地祈祷,总有一天,老天爷会听到我的请求的,对不对?我会慢慢地等,今年等不到,还有明年,明年等不到,
还有后年、大后年…
因为你说过,只要雨停,你就会回来,带我去放风筝、去溪边抓鱼,对吧?
最近,爸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医生要我们开始准备后事,虽然爸嘴上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想你。哥,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吧,
再晚,可能连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你真的不在乎吗?
晴 于生日前半个月--
又好几天过去了,一如以往,这封信依然石沉大海。
这三年,他不曾回来过。
第一年,她还满心期待他会突然出现,实现他的承诺,带她走。
第二年,她已经不敢奢望太多,只要他回来看她一眼,这样就够。
然而,希望一再落空,第三年,她什么都不敢再想,只要一通电话、一封信,让她知道,他没有忘记她,她就很满足了。
每天、每天,她总是满怀期待地守在信箱旁等邮差,也一次次地失望。她忍不住猜测,他没有收到她的信吗?这么多封,一封都没有吗?
还是妈妈忘了帮她寄?
她不知道哥哥读哪所学校、什么科系,也没有哥哥的地址、联络方式,连想寄托思念,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不敢去问妈妈,怕妈妈生气,情绪又要失控。
眼看着爸爸病情一天比一天糟,只是撑着一口气,她知道,爸爸其实很想见哥哥最后一面。
考虑了几天,她趁妈妈去医院照顾爸爸时,偷了钥匙,她记得妈妈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衣柜那个上锁的抽屉里,她在那里面,
找到了哥哥在台北的地址。
她知道,如果她偷偷跑去找哥哥,妈妈发狂起来,可能会打死她,但是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想念哥哥,好想、好想!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快要和爸爸一起死掉了。
就在她生日当天,豪雨狂下,她不顾一切地逃离了那个家,奔向有他的城巿。
坐在北上的火车里,她其实很害怕,她从不曾离家那么远,到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城巿,但是她告诉自己,只要来到他身边,
就什么都不须害怕了……
看着列车驶过一站又一站,她熟悉的、不熟悉的站名,一一从她眼前经过,每过一站,她就离家更远些,也离他更近些,只要这么想,
她就能够等待。
台北车站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这里人好多、月台好乱,和屏东乡下完全不同,看得她头都昏了,问了好几个人,坐错了好几班公车,
终于找到哥哥住的地方。
那是一栋看起来满老旧的大楼,她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寄生活费给哥哥,要在这个大城巿里生活很不容易吧?他要缴学费、房租,
还有生活所需……
不过没关系,她高职毕业了,这三年她半工半读,也累积了一些工作经验,她不想再继续读了,反正读书不是她的兴趣,她要帮忙赚钱,
不造成哥哥的负担。
她按了门铃,可是没有响应,她想,哥哥应该是上课去了,他本来就是很用功的学生。
没关系,她等。
恼人的雨持续下着,完全没有止歇的倾向,她全身淋得几乎湿透了,冷得直发颤,但是哥哥一直没有回来。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五个小时……她记不得自己等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雨打在身上,冷得快没有知觉,然后,她累得蹲下僵麻的腿,
直到看见熟悉又似陌生的影像,在模糊的视线中凝聚--
「我说现在的人啊,吃好穿好、养尊处优,把心灵都给腐蚀了。古有明训,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明末有吴三桂卖国求荣,
清末有慈禧老妖婆,干出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鸟事,在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的民主时代,更有为了不想淋成落汤鸡,
干出宵小勾当的无耻之辈,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自保当前,什么礼义廉耻都没了……」
「你念够了没有?」被一场雨困在屋檐下,沉瀚宇心情已经够烦躁了,室友还在耳边聒聒噪噪的,谁受得了?
不过丢了把伞而已,有这么严重吗?而且还是他的伞,他都没唉了,这家伙叫什么春?还丧权辱国咧!
「兄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所谓一叶知秋,见微知着,由小地方往往可以看到大隐忧,我们淋雨事小,国人道德指数低落事大。」
「这又干道德低落什么事了?」败给他了,居然能唬烂一堆长篇大论。
「为什么没有?我们只是进去买两碗泡面而已,出来伞居然就不见了,此等俐落身手,怎不教人感慨万千?最最无耻的是,我们已经够穷了,
他别人不去偷,反而找我们下手,偷一个比他还穷的人,此等泯灭良知的行径,你说我该不该诅咒他跌进臭水沟,弄得比我们还狼狈?」
沉瀚宇懒懒地瞥他一眼。「早上出门,我提醒过你要带伞的,是你自己嫌麻烦。」反正这家伙会死皮赖脸地挤到他伞下,怎么赶都赶不走,
有没有伞都一样会淋湿,伞丢了也没必要费事去表现哀痛。
「我哪知道你那么神?说下雨就真的下雨。」齐光彦喃喃咕哝。
「不是我神,经验告诉我,每年这一天通常会下雨。」!
「你干么没事注意这一天下不下雨?」齐光彦奇怪地瞥他一眼。
沉瀚宇被问住,神情一阵恍惚。
视线投向雨幕,他衡量了一下距离,深呼吸,打算一口气冲过这条街--
他需要一点雨,将他打回现实。
「喂,沉瀚宇,你等等我啊!」齐光彦赶紧拔腿追上。
就在离家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他突兀地煞住步伐,害齐光彦差点一头撞上。
「沉瀚宇,你搞什--」顺着他视线停留的方向看去,立刻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哇,这美眉正点哦!难怪你看呆了--」
下一刻,齐光彦口中「正点」的美眉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奔来,将他紧紧地抱住。
「哥--」
无情的雨水打湿了一身,沉瀚宇震愕,脑海一片空白。
「哇,沉瀚宇,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有一个这么甜美可爱的妹妹,居然提都不提,我要是早知道,何苦在繁花丛中苦苦寻找,
直接到你家预约就好了……」
沉瀚宇失神地靠在门边,凝望三年不见的妹妹,他没想到她会背了个包包就冲动地北上寻他,一直到现在,她人坐在他房里,
换上干净的衣服,缓慢擦拭着半湿的长发,他都还是不敢相信,她真的已经在他身边了!
三年不见,她变了好多,离开的时候,她才刚国中毕业,和所有学生一样,短短的发还未及肩,稚气未脱,而现在,她头发留长了,
记忆中圆圆甜甜的苹果脸,削尖成细致的瓜子脸,多了几分空灵秀雅的美感,以及属于女子的柔媚风韵--
她变了好多,只有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还是没变,在望住他时,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一般地专注--
胸口一阵尖锐的抽痛,他闭了下眼,不让自己再深想。
当初会走,就是要断了她的念,他不能、也不允许再给她任何错误的遐想--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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