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南》第81章


秦海青将剑放到他的脖子上,辜家堡人想她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当然不会,这是个女人,而且,除非这个女人笨到不想知道川上淳的下落。“这叫投桃报李。”他甚至为自己聪明的交易而有点洋洋自得起来。
秦海青厌恶地看着这个人卑鄙的笑脸,她从来没有这样地讨厌过一个人,讨厌得令她牙根都发痛。
辜家堡人慢慢地收了笑容,从秦海青的眼光里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找错了讨价还价的对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上来,他开始感到害怕。“等等!”他大声地叫,但是迟了,秦海青的青钢剑已狠狠向他削来!
辜家堡人尖叫一声,摔倒在海滩上,他感到冰凉的长剑从他的头顶削过去,然后,剧痛从头上传来。辜家堡人躺在沙滩上下意识地摸摸头顶,一大把头发没了,头皮也削了一块,血正在流出来。
辜家堡人真的害怕了,突然间,秦海青的长剑贴着他的脸插进海沙中,然后,他看见蹲下来揪住他衣领的秦海青眼里闪动着极其憎恶的眼光。
所有人都听见秦大小姐的那一声怒吼:“投桃报李吧,混蛋!”
第十八章
暮色四合,天苍地荒,几个出门的人沿着沐了残阳的小道不紧不慢向前走,贾秀姑把竹篮放在身边的地上,看着这一行人的前行。
上岸后,贾秀姑依惯例打发手下们走开,只留自己一个人回乡去,这会儿她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感觉到有点累,于是在路边坐下来,稍许歇歇脚。
从秀姑面前走过的是一家三口,一位妇人,一位十几岁的孩子,还有一个面相朴实的中年男子。这一家人从贾秀姑面前走过时,秀姑正好抬手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捋进头帕里去,她并不是刻意要这么做的,不过这个动作却引得走过的男子侧过脸来多看了她一眼,而因为这多看的一眼,让中年人想起了一些东西。
中年人停下他的脚步,“秀秀,是你吗?”他惊喜地问。
贾秀姑吃了一惊,闻声看去,终于在那张已不年轻的脸上看到几丝似曾相识的神态。“牛青哥?”果然,她也是认识他的,只是,这时的秀姑并不觉得相认是件好事。
中年男子的猜测得到证实,舒了口气,脸上有些夹带着惊慌的欣喜。“你先带金儿回去。”他对那个显是他妻子的妇人叮嘱了一句,妇人顺从地点点头,带着孩子继续走他们回家的路。
看到妻儿走远,牛青向秀姑走过来,“我听人说看见你回来过好几次,正想着怎么一次也没遇上你呢。”他客气地打着招呼,贾秀姑发现这个当年的邻家大哥那种纯朴的笑意十几年未变。
贾秀姑怅然一笑,答道:“我是个被赶出来的人,不好回乡,所以也不方便回去看望乡邻。”牛青的语气十分和气:“秀秀,你这话不是见外了吗?别人不知道,你牛大哥还不清楚?你够委屈了,别太把早些年的那些事放在心上。”他的眼光落到秀姑身边的竹篮上,便问道:“你是回来上坟的吧?”。秀姑点点头,牛青走过去将竹篮提起来,“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看贾公,天色还早,我陪你去吧。”秀姑听这话,楞了一楞,犹豫着欲拒绝,“不好吧?嫂子在家会等得着急。”“不要紧,你嫂子是个明白人,我跟她说过你的事,她知道你,也说过要劝你回来呢。”牛青二话不说拎着竹篮就走,秀姑有些为难,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转念想想与当年情同兄妹的老邻居也确是多年未见,聊聊也没什么,于是跟上去,与牛青一前一后往不远的山上走。
沿路尽见秋日里的萧索之景,风吹来,树轻摇,叶也便飘零,秀姑随在牛青的身后,看到他微驼的肩背上,头发已有些零星发白,当年镖馆旁边那个精力旺盛得常常打架、每天大声吆喝得三条街外都能听见的小伙子,如今轻言细语、神色谦恭拘束,显是让岁月将他的棱角都打磨去了。
上山的小路铺满黄叶,二人走在小道上,枯脆的叶片在脚下发出“索索”的踏碎之声。走了一阵,牛青手指山上那一片隐隐可见的坟茔,贾秀姑点点头,她已经看到贾家祖坟中父母的坟头。
这一路上,秀姑与牛青只是聊些老乡邻的旧话,虽然亲热,终是客客气气,牛青似也想探问些秀姑的情况,但秀姑总是搪塞而过。见到自家坟头,秀姑对牛青说:“牛哥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人看见与我在一起,也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牛青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看贾秀姑,“秀秀,你是不是烦我?烦我就直说,如果是真担心别人看见的话,那就不用了。”贾秀姑微微一笑,轻言劝道:“牛哥别误会,只是秀秀离开家后干了些不方便与人知道的事,与你在一起,恐怕会连累你。”牛青听了反而笑起来:“不就是当海盗的事吗?我们知道。这事在镇上早传开了,乡里乡亲的都明白,你放心,没人嚼那个破舌头。”
贾秀姑对于乡亲们知道她当海盗的事并不意外,自己做海盗的名声在外,被人传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让贾秀姑感到意外的是牛青如此随意地说出来,竟似全不在意。牛青意识到秀姑的疑惑,将目光移开去,低声说道:“想一想,要是当年你从西北回来时我们劝劝贾公,你也不致于没个安身的地方。我们该做的没做,害你被逼到海上,要是再说你坏话那就没心肝了!”
贾秀姑听了这话,心里颇有些感动:“牛哥不要这么想,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自个儿闹的,怨不了别人。”牛青嘿嘿干笑了两声,一时间,两个人都没了话说。
这时候已到了贾家的祖坟边,直到秀姑曾祖父那一代,贾家在地方上还算得人丁兴旺,世代传下来的家业虽然日见衰败,但架子还在,所以那时每到清明、重阳,还是会举行很隆重的祭祖礼,贾家的坟地也就修缮得十分体面。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怎样的望族也终有败落的一天,到了秀姑父亲那一辈,虽然在地方上还保有些体面,但家境却是沦落到与一般小康之家无二。祭祖之礼自然也慢慢地简化下来,最终沦为与一般人家上坟无二。虽然不能象以往那样兴师动众,贾秀姑的父亲贾公在世时还是把祖父母的坟修得非常体面,重礼仪的贾公恪守孝道,并希望自己的子女也能将这个“孝”字承继下去。
贾秀姑从竹篮中取出一叠黄纸,围着父母的坟头摆上一圈,秀姑想起了贾公当年带领她们几个兄弟姐妹给祖父上坟时的情景,叹了一口气,“倒底还是做了一个不孝儿。”她将坟头的纸钱用石压好,回到石碑前跪下,给九泉下的父母磕了个头。
“爹,我知道您不想见我,这回回来我也不是来烦您老,就是报给您知道,南儿他娶媳妇了,虽说不是贾家的姓,也算往下传了一代。本来南儿他们该来给您和母亲扫墓,可最近海上有点不安静,我念着他们的喜日子不能出岔就没同意,等这阵紧日子过后,再让他们来看您和母亲。”
一番中规中矩的祭祀过后,该说的话说了,该拜的也拜了,贾秀姑便从篮中取出一碗朱砂两个鸡蛋,把蛋清打入碗中拌好,上前用毛笔蘸了朱砂细细为父母坟碑描红,牛青在一边帮着将坟上坟边的杂草除得干干净净。
约过一盏茶的时间,碑上字体已描完,各位先人的坟前也依次上了香,贾秀姑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思量着是该回去的时候,这时牛青也将事儿办完,两人便一起收拾东西往来路走。
经过这一番相处,二人之间的隔阂不觉间消减了不少,加上原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家兄妹,再说起话来就亲热了许多,便拉起了家常,说到秀姑离乡后家乡熟人的种种变化,自是感叹世事变化无常,多有些怅然之感。忽而牛青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头几年有个叫黑子的人到镇上来找你寻亲,我让他去海上找你,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秀姑微笑点头:“找到了,他现在和我在一起。”牛青嘴巴动了动,似想说什么话,却又不知怎么说出来,贾秀姑苦笑道:“牛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打发他去海上找我,想必已经知道这个黑子是我在西北嫁的男人,既然知道这些,那我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
牛青听她语气果然没有太在意的意思,便放了心,说道:“那个黑子一直找到你家,那时你父亲还在,盛怒之下将他打出门,还要报官告他与人贩子勾结买婚,我看他跪在门口不走,样子怪可怜的,想想他这么远来找你,对你肯定不错,就告诉他你被海上的马爷带走了。”秀姑说:“他的确是个好人,若不是那地方鸡不生蛋鸟不落窝,女人跑个精光,也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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