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凶猛》第120章


那是在夸她么?怎么便一语成谶了呢?
到皇后所居宫殿的路程并不算远,找到那块刻着出宫地图的地砖也不算麻烦。机括开合,一行人下到密道之中,便在不熄的鲛油灯照耀下疾行而去。这密道修得考究,虽然无人知晓其存在,却隐约有微风,定是修造时便注意到了的。
这样的秘密,她秦念原本一世都不该见证。
没有人说话,只有纷沓的脚步声在密道中逐渐远去。突然响起的婴儿哭声被乳母用胸膛堵住,密道又陷入了宁静。
而密道之外,宫城之中,已然如同修罗血场一般。
地上杂乱地倒着人,有人穿着宫女的衣裳,有人正是内侍的打扮,有人却是守城的军卫。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还活着。脏器拖在地上,伤口露出惨白的骨茬,却还不如当时便死了。
已然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叛军见人便杀,气焰当真是熏天。可没有谁能阻止他们了,守宫城的军士,能降的已然降了,不能降的,已然死了。
只有一处,在满宫的混乱之中安静之极。
广平王正在此处,叛军的首领们皆在此处,白琅亦在此处。
他背倚着城墙,周身浴血,伤处不少,只是强撑着不愿在仇人面前倒下。
而他脚下是几十具尸体,有方才还一道守城的弟兄的,更多的是叛军的。肉搏之中,没有谁敢开弓射箭,而要在白琅身上捅一刀,叛军须得死四五个人才行。
可便是这样,胜负也不会有异数。
广平王自己是不会在混战之中出现的,他只会在敌人已然再也无力翻盘之时,得意洋洋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出现在自家随从无微不至的保护之中。
“白琅,白无常?”他的声音中满含讥嘲:“你不是不死的神将么?怎的也成了这副模样?再有一名妇人来推你一把,只怕你都会再也站不起吧!”
白琅唇边含着血,眼神如狼,一言不发,手中紧紧攥着长枪。
“不降……话说得很有骨气。”广平王的眼眸眯起,道:“现下后悔了没有?现下再想投降,也没有用了……你能赢两回,没想到最后一回要输吧?秦念跟了你又如何?你死了之后,可还能保住她?”
白琅听得“秦念”的名字,反倒轻轻笑了一声,终于说出了面对广平王的第一句话:“她是我的。”
“现下,今后,都是我的了。”广平王道:“天下都是我的——你说,她能反抗我多久?见得你的人头,她会不会发疯?她那样的美人儿,发起疯来哭泣昏倒,想来也好看……你也算有福了,能得到她这两年!”
白琅却不搭理他了,方才那短短四字出口,鲜血已然沿着他下颌流了下来。
伤势已然不由他自己支配身体,他能凭借的只剩下一股心气。
他答应过秦念,要替她杀了广平王的。在那之前,断断不能死。
他这一辈子,杀过无数旁人看来决计杀不掉的劲敌。这命里头的最后一天,还能不能再带个人一同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来快完结啦。
想看谁的番外么?有2W字的榜单,正文肯定是写不到2W字了。
☆、第10俱3章 俱焚
广平王对白琅仇恨的眼神;却是丝毫不在意。他唇边讥讽的笑意丝毫也不掩饰——是的,这样的白琅,就像是一头被拔下了所有利齿的豹子,还有什么可怕呢?
“你怎的不说话了?”他兴致勃勃道:“是了;你也没法子说——秦念呢?她人呢?怎的抛下心上的郎君,独自跑了?你可知晓她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一个妇人;你还要为她硬着骨头不投降?”
白琅眼前已然渐渐混沌;他咬着舌尖;用疼痛去保持目光之中剩余的那一片清明,计算着自己的力量与广平王和自己的距离。
再近一点就好了;再近一点,一步,就够了。
“你现下便是想投降,也没有机会了。”广平王虽然没等到他后悔的神色,自娱自乐得倒也很上兴头:“对了,快来几个人,将奉御们弄进宫来看看。白将军这样神勇的人,若是就这么死了,也太过可惜。总是要你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看着曾经属于你的美人儿在旁人怀中,看着你可以得到的却被你的愚蠢葬送的一切才有趣!”
他说得兴起,竟伸了手,指着身后燃烧的宫城,扬声道:“你看到了?这地方的每个人,曾经都能杀了我,但现下,我是这里的主人了,我是天下之主!”
白琅不言语,只是漂亮的眼中染上了一种不加掩饰的鄙夷。
广平王自然也看得到,仿佛是这种鄙夷深深刺痛了他,他竟跳下马,几步走到白琅面前,用手中的马鞭朝着他狠狠抽了过去。
那鞭子落在铠甲之上,不疼,却十足屈辱。这般打畜牲的手法,若是换了先前的白琅,必是不能忍的。然而此刻,他的全部心力都须得注在自己身上,他不能被这鞭子的力道带倒,而渐渐昏暗的视野之中,只有那个人的身形清晰。
广平王打得兴起,他怎能不恨白琅?如今对方还活着,却不能还手,这感受委实是太过美妙了。
美妙得叫他忘了那桩他从不曾亲身体会的铁律——敌人不曾死透了之前,总有法子叫你后悔也来不及。
白琅刺出那一枪的时候全然没有征兆,他整个人仿佛坚持不住了一般向下压过去,却突兀地向上拔起身体,长枪若贯日银虹,直刺广平王下颌。
他放弃了胸口,以免重伤对方却不至死。而若是枪尖刺入对方颅脑,他不信广平王还能死里逃生。
而广平王见他动作时几乎不曾反应,手上还抽了一鞭子下去,方醒悟还在滴血的枪尖已然裹挟寒意刺到了他喉颈。
倘若白琅能多留哪怕一分力量,这一击便足称完美。可他到底是受了太重的伤了,重得连护臂的铠甲都成了拖累,这一枪已然无法保持出手时的精准和迅疾。广平王竟抢到时间,退了一步。
白琅看在眼中,心中已然没什么希望了。他不会再有机会聚力一击……而以广平王目下的位置,他只能伤他,却没有任何把握能叫他伤重致死——除非割破血肉这点儿小伤也能天随人愿地引起血痈症。
可偏生就在这一刻,广平王向前踩了一步,仿佛是将自己的喉头送到了他枪尖上来。
而白琅没有力气了,他只能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推着长枪深深刺入对方的咽喉头颅。而广平王这一回再无法逃开了。
“赢的,还是我。”他哑声道,不知广平王能不能听到他的话语,却看着他竭力扭过头,仿佛要朝后看。
他的背后有什么?白琅抬起头,双目却在那一霎睁大。
不远处燃烧的殿顶上,分明立着一个年轻的贵妇。她的长裙在被火烤热的夜风中猎猎飞舞,高耸的云鬓已然有些松落,几缕乌发散落,洁白袒露的胸颈之上溅落着干涸的人血,映着她苍白面容上,他今晨亲手点绘的朱唇,红的狞厉。
她发间金饰闪光,锦衣上刺绣闪光,手中雕弓也闪光,却都比不过广平王的身体颓然倒下时从他胸口露出的箭尖耀目。
除了秦念,那人还能是谁呢。
她就在那时候射了一箭,不早,不晚。箭矢穿入后心,力量将广平王撞得向前一步,正好戳在了他的枪尖上。
这是巧合,还是灵犀?他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在落凤城下,曾有她的羽箭贴着他面颊飞过,为他射死身后偷袭的敌军。
她有很多不是,但她从来都值得他给出所有的珍惜。
白琅并不知晓自己坚持了多久,也不知秦念是何时回来,如何回来的。此刻的他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躯了,枪杆摩擦掌心,他倒在了广平王身边。
而秦念立在殿顶上,见他倒地,咬了一下唇,却不曾落泪,反倒高声道:“贼首已然伏诛!京郊大营军将已然入宫,尔等从犯,降者减罪!”
她从不曾这样大声地呼叫过,可便是她扯破了嗓子,声音在一片混乱之中仍旧渺小。而原本在广平王身边护卫的几人已然举起了弓箭对着她。
在她能一箭射中广平王的地方,他们也可以将她射成一面靶子。
只是终有人动作比他们要快,燃烧的城墙后飞过的箭雨,在石板路上几乎敲起火星的马蹄,与灼热的火和刀锋,织就成一张死亡的网,劈天笼下。
在这一支劲旅之后,秦愈纵马疾驰而来:“阿念!白琅呢?!”
来不及等秦念回答,他已然注意到了倒在广平王身边的好友,面色须臾便变了:“咱们还是晚了?!”
秦念笑了笑——这或许不是笑容,只不过是挑起唇边的动作:“不晚……逆贼伏诛,太子尚在,咱们赢了。”
“可他……”秦愈也顾不上秦念了,几步赶到白琅身边,亦不顾身边乱军来往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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