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知拦不住我,只能低声说:“阿心,你今日便是死了,萧龙宇也活不过来。如今摄魂阵已成,只为查至极所控制,我们两人联手也敌不过他,何苦再白白赔上性命,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
还嫌死的人不够多?
我缓缓转头看着他,就像望向一个陌生人。这个一直皎如明月的人现在满身狼狈,双眼泛红,目光中满是悲戚和绝望。我忽然觉得可笑得很,将袖子一甩,狠狠将他甩倒在地。我的周身顿时被凛冽的狂风笼罩,眨眼间便朝查至极冲去。
我握紧剑柄,抬手一挥,切云剑划出一个玄黑的剑影,凌空向阵法劈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切云的特殊,摄魂阵猛地一震,发出刺耳的嗡鸣声。与此同时,对面的查至极猛地睁开了双眼。
阵法像是一瞬间被割裂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股强大的引力把我直接吸进了法阵里。
霎时间,眼前景象天旋地转,和之前丧失五感的阵法不同,这个有了两个魂魄的摄魂阵是真正的杀阵。我只看到无数柄巨大的武器破土而出,紧接着,天顶也落下无数刀锋剑影,密密麻麻,如同下雨一般,将早已狼藉不堪的地面又砸了个粉碎。阵法被分割得犹如数不清的獠牙,狰狞无比。
可我却安然无恙。
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摄魂阵的所有攻击似乎都伤不了我。可不等我多想,眼前就出现了查至极面无表情的脸,他的目光冰冷,夹杂着不屑,利刃一般向我刺来。他也进入了法阵。
似乎没有经过思考,等我回过神来时,手中的切云已经被我狠狠掷出,化作一道寒光,呼啸着砸向他。
我整个人也飞身而起,穿过密密麻麻的钢铁武器丛林,直逼向那个站在阵法中的男人。
出乎意料,查至极并没有躲开。
他只是抬手一挡,切云凌空便停在了距离他胸口三寸的地方。他站在疮痍的地面上,黑衣纤尘不染,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你要杀我。”他说。
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对近在咫尺的威胁毫不在意,仿佛认定了我做不出什么大事。
是啊,这是他的阵法。在阵法之中,他完全可以翻云覆雨。
“如今摄魂阵已成,若你投入极月宫门下,之前你所做一切,我都再不计较。”
我怒到了极致,反而想笑。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突然,有火焰从地面上内呼啸而出,查至极猝不及防,险些被火烧破衣裳。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
我察觉情况有变,唤回切云剑,直接朝他杀去。
查至极立刻操纵摄魂阵制服我,奈何我的剑法招招狠戾,不容他喘息,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他终于露出一丝怒色,厉声道:“杨凰,我一再相让,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等他说完,我手中切云剑呼啸着飞出,摄魂阵也窜出烈焰绕在他身周,烧向他的黑衣,头顶的发冠被我一剑挑开,几缕乌发飘落在地,狼狈至极。
查至极被逼得倒退数步,望向周围似是在找什么,忽而脸色一变,大声吼道:“等等!停下!杨凰,你听我说!”
切云剑停在他的眉心。
他喘了一口气,淡道:“师妹,我知你心中不平,以为一直以来我都在利用你们为自身谋利。死了那么多人,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成霸业哪有不死人的?我只是为了一统江湖,让更多人过太平日子罢了。摄魂阵其实只是个用来震慑众人的幌子。利用阵法控制人心,本就是有违天和的歪道,我从未有此打算。”
我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骗我,怒到极致,竟然想笑。
他顿了一下,见我没有动,便又低声道:“况且,杨凰,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死寂的山中,白雪反射着黯淡的光芒,脚下的摄魂阵也闪烁不止。我的笑声渐渐在风中飘散不见。
“查至极,如今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可笑吗?一心一意?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杨郭吗?刚才要拿我的魂魄填摄魂阵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威胁萧龙宇害死杨凤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我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控制我和萧龙宇,不惜对他下离功散,明明知道他已经入魔,还和杜芳一起诱我让他用杜芳的血……杜芳是想救我,而你是想上个双保险吧,如果萧龙宇不行,就用我的魂魄。查至极,你算盘打得真不错。”
“你说你只是为了一统江湖,可那些被你做成傀儡的人何其无辜?你的霸业能换回人命吗?你需要的只是臣服!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蝼蚁,我也只是棋子,为了你的野心,要死就必须死,不许死的就必须苟延残喘地活着!你错了,我从来不会做别人的棋子和奴隶。”
查至极顿了顿,突然放缓了声音,对我说:“你心中愤懑,出言不逊,我不怪你。你先冷静一下,谁是谁非,恩怨过错,我们日后再谈便是……”
话未说完,他的右手忽然一动,他右手忽然一扬,只听“卒卒”两声锐响,像是银针之类的细小暗器射了过来。
我没想到查至极会偷袭,不再手下留情,切云与暗器的寒光几乎是同时发动,直接挥剑斩向他的颈项。可到底是晚了一瞬,在那之前,细小的银针已经狠狠扎入我的胸口。
查至极的身体猛然后倾,切云从他的脖子上划过,割出一道血口,鲜血飞溅了出来。
可却没真正伤到喉管。
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在快要后仰到地面的时候猛然挑起。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我只觉手腕一凉,左手便齐腕断开,在半空飞了一段砸在地上。
查至极低低笑了一声,脸上快意无限,抬手狠狠按住脖子上的伤。
我握住断腕,只觉眼前发黑,一动也动不了,痛得几乎昏厥。我流的血比他多得多。
头晕目眩中,好像有人轻轻托了我一把,四周藏着我熟悉的淡淡气息。我本能地伸手一抓,却抓空了。猛然睁眼,可阵法内除了我和查至极,空无一人。
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我只觉得浑身颤抖,眼睛酸涩异常,脸上已经是冰凉一片。
是他。
他的魂魄还在阵法里。
耳边突然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下一刻,无数柄巨大的武器便伴随着火焰再次破土而出,查至极猝不及防间避无可避,脚背被生生穿透,血流了满地,痛得厉声惨叫。
查至极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咬牙切齿地吼出三个字:“萧、龙、宇!!”
转眼间,火焰再次从他脚下窜起,他整个人站立不稳,狠狠跪倒在地上,血流如注,还没来得及呼号,地面便又钻出数根利刃,从肋下穿透,自背部刺出,硬生生将他钉在地上。
他痛得脸色煞白,要不是有内力早已横尸当场。眼见我又要挥剑来斩杀他,他只得颤声道:“杨凰!杀了我对你毫无益处!我死后,你也会被这摄魂阵杀死的!”
我闭上眼摇了摇头,心中酸楚异常。
杜芳曾经说,我若不是杨凰,活着便没有意义了。
可是我的命在某个人心中却比天地还重。
我知道,这条路走下去,我会死。可就算是死路,我也必须走下去。我不能让他的牺牲失去意义。
他的仇,我的仇,必须有人来报。
切云剑落在我的手中,沉甸甸的,冰冷刺骨。
左手的断腕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血,可我不能停下,不能停。先前彻骨的疼痛渐渐散去,留下的只有冰冷。我从来不是善良心软的女人。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收手。
“查至极,我给了你一只手,再也不欠你什么。你害死萧龙宇一家,我的一家,还有无数人命……今日,便是血债血偿。”
我猛地将切云剑刺入阵法中央。有了切云的摄魂阵更加凶猛,一阵天旋地转,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面前的男人便被包裹在了冲天火焰里。
烈火一点一点吞噬着查至极的身体,他骇然的惨叫声不止,厉声道:“杨凰!住手!……好!我答应你!把死去的人都复活过来!你父母?那成魔的小子?还是你妹妹?你要谁活过来?我马上再让杜芳作招魂阵!停手!快停手!”
我手腕一颤,切云险些落在地上。
招魂阵。当年,我就是这样被带到这个世界的。
这样逆天的阵法,还是要人的魂魄来当阵眼。
谁来呢?
我累了,真的累了。
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只不过是几个人被恣意操纵玩弄的命运。
可这世上没有真正的镜花水月和过眼云烟。在这里,我曾那样深切地笑过,哭过,痛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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