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风景如画》第61章


林雪飞给了他一拳,“你快别这样说,何总会生气的。”
印学文瞪大眼,“难道是……熠风的?”
林雪飞神秘兮兮地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呀!”
“哎呀,那一定得见见,熠风的品位可不低。今天好像干的全是私活,刚刚送走了荣发的邢总和他秘书,现在帮着熠风去接人。”印学文自言自语道。
“邢程和阮画尘?”林雪飞问道。
“嗯,两个人像,心神不定似的,特别是那个秘书,简真是在神游,我就站在候机口旁边,他们都没看见。”
画尘觉得邢程像在举行某个神圣的仪式。会议只有半天,一结束,他们就搬去鼓浪屿住,找了一所民居,白色的院墙,两层红色的小楼,窗台上挂着开着小白花的藤萝。院墙外,是斜斜的小径,路边长着高大的凤凰树和鸡蛋花树。不远处,是著名妇科专家林巧稚的故居,只是现在已破旧不堪。一抬眼,便可以看到日照岩。行走在小径中,入耳的是钢琴和海浪合奏的交响曲。
邢程给画尘买了岛上有名的“张三疯”奶茶,买了“赵四小姐”店中的馅饼,有岛民挑着莲雾和小椰子兜售,他买了一大捧。黄昏时分.他们在龙眼树下吃烤鱼,柳枝编的小篮里,铺着翠绿的生菜,烤褥金黄的鱼就放在上面,饮料是新鲜的柳橙汁。晚上,他们坐船去市区。在中山路上看闽南语电影,古老的影片,朴素的风情。如果闭上眼,画尘觉得像在听拉丁文。一家家店看过去,走走一条条巷子。在一个礼品店,邢程买了一串白贝壳做的风铃,铃声清脆,晶莹剔透。
午夜回到民居,画尘住二楼,邢程住一楼。“今天过得开心吗?”邢程满怀期待地问。
“谢谢。”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不开心.反倒有点忐忑不安。邢程怪怪的,可是画尘又说不出哪里怪。
“早点睡!明天早晨我们去南普陀寺烧香、祈愿,南普陀寺隔壁就是厦门大学,可以去那走走。”他替她打开楼梯口的灯。
夜里起风了,海浪声很大,窗户“咣当咣当”地作响,好像没关好。画尘起身,借着岛上微弱的灯光,她看到邢程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手里一支烟,脚边是个酒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能感觉到他周身被一团悲伤所笼罩着。像沉在水底,海水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隔天风和日丽,又逢周末,岛上的游人多了点。去市区的渡船上挤得满满的。邢程买了两把香,一把给画尘。画尘把香插在外面的香炉里,对着大雄宝殿的方向拜了拜。南普陀寺建在一个半山腰上,几重殿走下来,人累得气喘吁吁的。挨着厦门大学围墙有一个茶室,面对着一池荷。荷还是去年的残荷,几根茎露在水面上,随风轻轻摇曳。
一壶普洱,两只紫砂的茶杯。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像是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清静。
邢程先开的口,他说了很久。贫穷落后的老家,窘迫的求学生涯,初涉职场的种种境遇,马岚的变心,在荣发的如履薄冰。
“第一次吃小笼包,不知道要先咬一小口,让里面的热气先跑掉点,就那么一口吞下去,嘴里的皮都烫破了,两天没能吃东西。这样的糗事可以说一大箩。有时候夜里做梦,梦见又回到了过去,什么都没有,醒来后,一头的冷汗。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很强大,这样才不会轻易放任何人、任何事所压倒。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就像树木一样,没有肥沃的土壤,没有阳光,没有雨水,它是长不成参天大树的。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赤裸裸的,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因为家境,人就有了等级。所以我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也要舍弃更多,哪怕是我喜欢的。小阮,我要订婚了。”
“恭喜!”画尘有点明白了厦门之行的真正意义。尽管他们并没有走到男女朋友这个分上,但是他还是给了她交待和解释。他明白她的心意,他也喜欢她,
但他不能回应。他是一棵有着宏大理想的树,她却不是土壤,不是阳光,不是雨水。
他是多么的清醒啊,一直说“小阮,姑娘家不能这样,会嫁不出去的”“小阮,这样是会把男人给吓跑的”,“小阮,你再这样,没有男人敢娶你的”。这些都不是笑话.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心软。他在挣扎,怕挣不开她的罗网。他一遍遍说服着、催眠着自己。
他不是不懂爱,不是不渴望爱,不是朝秦暮楚,不是见异思迁,而是他的心里有一把算盘。为爱加了太多附加条件,爱变得头重脚轻,失去了本来面目。
她是一个无效条件,在一开始就被舍掉。所谓的温和,所谓的关心,所谓的体贴,所谓的欲拒还迎,都是矛盾,都是纠结,是他对自己的怜悯。
宽厚的兄长、孝顺的儿子,温馨的大家庭,其乐融融的气息,曾令她向往的一切,也如无效条件,被他一并舍弃。他是一个刚强的人,理智战胜情感,因为这样,在荀念玉的绯闻之中,他才能冷静地抓住机会。在他眼中,青的山,绿的水,不是风景。花开花谢、春去冬来,不是四季。家人、亲情,只是迫不得已的义务。
她喜欢过他什么呢?
心中一片澄净,眼前豁然开朗。被揪了多日的心,像卷曲的树叶。 慢慢舒展开来,呼吸,深呼吸。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不是她不够好,不是爱情很复杂,而是人不对。感谢他视她为生命中的美好.感谢他给予她这份尊重。
“她叫沉思,是沉市长的女儿,马术教练,很独立,是我这样的男人从来不敢想象的。”他什么都不瞒她,这是他对她的尊重。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哦,肥沃的土壤、灿烂的阳光,如丝的春雨。画尘笑了,如初春的白玉兰,蓬蓬勃勃。“那很好呀!”
从画尘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特别特别的刺耳,邢程苦笑:“好吗,也许吧!”
“我们去厦门大学玩吧,我要在鲁迅先生的雕塑旁拍张照。’画尘说道。
“逛完,我直接去机场。”
“中午没有飞滨江的航班,”邢程急了。快乐这么短暂,如夜空中瞬间滑过
的流星。
“我可以先飞到上海,再坐车回滨江。”
“为什么要这样着急,明天我们就回去了。”有一些新的、陌生的东西正残酷地想从什么地方长出来,从皮肤下面,从血液深处往外探,邢程感觉疼得全身都麻木了。他终于还是把她伤了!
画尘多一秒也不愿留了,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滨江,回到何熠风的身边。身边的东西,因为隔得太近,会有盲点,所以看不到,也不知珍惜,有了比较,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她怎么有脸对何熠风说自己心情不好呢?
从纽约来滨江,弃医从事传媒业,新年礼物,忙碌中翘班陪郁闷的她散步,在影院累到睡着,黑暗之中牵手与她走路,大城小厨的工作午餐,挤着灰扑扑的中巴车去湖区接她,噩梦醒来温暖的怀抱,为她对邢程的暗恋而大发雷霆,生日早晨的颊吻……都是小事,一件又一件,满得心口都塞不下。
邢程留不住画尘,无奈取消所有行程,和画尘一块走。画尘拒绝了。她说,你又不可能永远陪我,终有一天,我还是要一个人走。邢程僵住了,不再动弹。画尘心里轻笑,他不是以为她在向他要承诺吧?他给不起的。厦门之行,是他的奢望,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待两天.然后开始新的生活。他好可怜,而她不能成全他。喜欢就是喜欢,来不得半点迁就、勉强。她的美好与不足,要全部留绐珍爱她的人。
离起飞还有一小时,画尘在机场里买了一套厦门风光的明信片,买了两份厦门特产。机场里可以无线上网,她用手机百度了下“夫子”的含义。
夫子的含义很广,一共有六种:1.古时对男子的尊称;2.旧时称呼学者或有文化的老师;3.称呼读书而思想陈腐的人(含讥讽意):4.孔门的学生对孔子的称呼;5.饱学之士:6.旧时对自己丈夫的称呼。
画尘笑了,傻傻的,一颗心柔成了绸。
到达滨江是晚上九点,画尘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头发蓬成一团。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何熠风,打了车直奔憩园。
何熠风的公寓里没有灯,又在加班了!画尘撇撇嘴,拾级上楼,开门进屋。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整洁。画尘从冰箱里找出一个苹果,又吃了点面包,感觉头发里都是汽油味。她朝外面看看,在他回来前应该来得及冲个战斗澡。
头发冼好的时候,听到关门的声音。画尘的脚趾不由得蜷曲着,心“咚咚”直跳,抓着花洒的手都颤抖了。匆忙关上水,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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