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定终身》第52章


泽、徐默终于空闲了下来,除了疯狂扎入书堆中补习功课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处理。
记忆中的四月芳菲散尽,水轻泽一早开着一辆宝蓝色保时捷在千竹轩的花园旁里等候,春风抚起他长至颈部的发丝,海蓝色的眼睛宝石般镶嵌在他绝美的容貌上,他眯着眼仰角抬望天空,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他似乎就来自那片湛蓝。
看见我走来,他笑若春风。
“真的决定去吗?”
“要不找你来干嘛?约会吗?”
“好主意!”他搂上我的肩玩笑道。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做为格安彤唯一的女儿,我却是这世上最不了解她的人。”我笑得自嘲。
“无论如何都有我陪着你。”水轻泽在旁安慰道。
在电影界,当你提起十七年前与世长辞的格安彤,反映都是热烈的,尤其是那些曾接触过她的人,演员也好,导演也好,普通的幕后工作者,无一例外的褒奖,无一例外的遗憾,没有人能告诉我她为什么会自杀,认识她的人都说当消息传出时他们都以为是圣诞夜的玩笑,但她走了,走得毫无声息,离开的前一天她还出席了一个平安夜颁奖礼,盛装出行,星光闪耀。
这段时间,我像个迷失的孩子,不断地向人打听关于格安彤的事迹。知晓内情的轩辕骕和水轻泽都很担心,我告诉水轻泽我要去找那个人,他说他会陪着我,除了他,谢天衍不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依靠谁,我不敢独自踏入那个家,那个永远也不属于我的家。
郑氏宅邸座落在景岚市市郊的风景区里,汽车绕过长满林木的公路,郊外空气新鲜,飘着草木和花的香气,我将车窗拉下,尽情地享受四月的清新。
郑家的仆人为我开门,穿过带有假山池塘的花园,接到通知的郑氏老管家站在客厅的门口旁恭候着,见到我仍是恭恭敬敬地鞠躬道:“欢迎您回来 ,格格小姐。”他面容平静带着一丝憔悴,一副早已预测到我会来的样子。
“老爷呢?”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头走在前面。
这是一座全中式风格的豪宅,前庭后院,亭台楼宇,风水造物随处可见,建筑讲究传统的隔景借景,花架上皆是标准的映月古流式插花,三支成型简单清雅。走过回廊进入后院,那院子里栽的一株樱树已是落英缤纷,粉色的花瓣落在鹅卵石铺成的庭中小道上,清风拂过在地面上翻起一层涟漪。此刻紫雾山上的樱花肯定要比这庭中的更加烂漫,等前面的剧情过去,一个星期后我和泽也将回归剧组,奔赴紫雾山。
主卧的门被打开,进去后的景象让我狠狠地倒吸一口冷气。一股浓重的针水味扑面而来,郑启曜,那个半年前还出现在我公寓里,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此刻正躺在卧房的大床上,面容惨白,消瘦如柴。刘昕玲坐在床的一旁削着一只苹果,见我来,脸上也是温和的。
我难以置信地靠近郑启曜,他沉重的眼皮闭着,感觉到有人走近才艰难地微微开启,见到是我,憔悴的面容闪过一丝喜悦,他的手颤抖着要伸向我,嘴里却道:“小彤,是你,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我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被身后的水轻泽一把扶住。
“小彤……你当年……太固执了……太固执了。”他说着声音竟开始呜咽。
“老爷,您认错了,是格格来看您了。”刘昕玲凑近郑启曜提醒道。
“格格?”郑启曜显得有点恍惚。
“您唯一的女儿,格格。”刘昕玲在旁补充道。
“女儿?不,我没有女儿。”郑启曜微笑着回答刘昕玲,那表情天真得像个诚实的孩子。
我心中一震,或许曾经我很恨他,但毫无疑问,此刻病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却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不曾给予我关怀,但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在某个简陋的孤儿院里长大,至少,十七年来,父亲的存在已成为我内心深处的一种情感支撑。当我听到他说自己没有女儿的时候,心痛带点自责,我想到自己曾对这个男人大吼,说格格和你郑启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走到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我是格格,我是您的女儿呀。”
“格格……对了……原来是格格……小彤留下的孩子……长大了……比你妈妈漂亮。”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原本离散的目光渐渐集中。
听到他这么说,我竟无理由被打动了,我想我已原谅他,这个仿佛在一夜间迅速苍老的父亲。
“格格……爸爸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丢在那所公寓里,那些恩恩怨怨本不该由一个孩子来承受,可爸爸不够勇敢,看到你,就会想起小彤……”郑启曜老泪纵横道。
“老爷,您注意身体,格格这不是看您来了吗?”刘昕玲安慰道。
“爸……”我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
郑启曜听见了,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从小你都不肯叫爸爸……”
“爸爸。”我激动地握紧他的手,仿佛下一刻死神就会将他带走,不,不要离开,你是格格唯一的亲人呀。
“格格,谢谢你……但是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郑启曜道。
“老爷!”刘昕玲像要阻止什么。
我一愣一愣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少有的怜爱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感觉身边流动的光线和时间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中,那个苍老的声音就在耳边,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述说着那个发生在十七年前的故事……我的世界昏眩在他的话语中,我究竟是谁?我究竟是谁?
Chapter 63
从郑氏宅邸出来,宝蓝色保时捷驶上返回市区的林间公路,我沉重的脑袋靠着车窗,播放器里传出杏里《春隣》忧伤的曲调,呆滞地看着窗外的荫绿和阳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致。
一片藏在林间的波光突现。“停车!停车!”我毫无征兆地大叫起来。
伴着一阵凄厉的刹车声,车子停在了公路旁。打开车门,我跑进林子里,朝着那片隐匿的波光,疯一样地狂奔不止。
“格格!格格!”水轻泽紧追上来。
踩上一片细软的湖滩,泪水横流。不顾一切地扑进湖水中,冰凉侵透身心,一行停在岸边饮水的白鹭惊吓中低低地飞向眼前的苍翠。我神志恍惚地朝湖心深处涉足,任泪水滴在玛瑙绿的湖面上,我听见自己混乱的哭声和身后水轻泽的呼喊,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被风带来,破碎的回荡着。
“格格!”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顾一切地哭喊,声音从喉咙里爆破而出又被呜咽取代。
“不!我绝不会放开你,这辈子你都别想让我放开你!”水轻泽朝着我吼道。大手用力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不顾及我任性无礼的挣扎和捶打,紧紧地紧紧地将我抱住。清澈的湖水围绕,悲伤流淌在人间四月天。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郑氏家族与电影界对格安彤的态度出入这么大,对郑氏家族而言,那是一个冷凝绝情的女人,在电影界,她却是个真诚开朗的女人。与水轻泽前往郑家寻访答案却意外地发现郑启曜重病在床。生死一线,他说出了发生在十七年前的故事……
郑氏地产的继承人郑启曜再一次晚宴中遇见格安彤,向所有最浪漫里的故事里一样,他对她一见钟情。郑启曜轰轰烈烈的追求震动了当时的娱乐圈和商业圈,也最终打动了格安彤,两人曾有过两年的热恋期,一度被公众誉为最恩爱的情侣,郑氏花费重金为两位新人筹办了订婚典礼,然而订婚晚宴那晚,各界名流集聚却唯独缺少一个人——格安彤。我的母亲格安彤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了郑启曜,没有人知道那晚她究竟在哪,和谁在一起,只是晚宴后,郑启曜接到格安彤的分手电话,她就这样极其不负责任地抛弃了自己的未婚夫。
为挽回声誉的郑氏财团盛怒下对外宣布了郑启曜的婚事,对象是当时盛世企业的千金刘昕玲,强令他们在半年内完婚,否则便要取消郑启曜对郑氏地产的继承权。但这个男人真的爱惨了格安彤,赌上前程费尽心思地想要挽留她,格安彤拒绝了,重压下郑启曜被迫娶了刘昕玲,结婚一年后,格安彤在云海市自杀身亡。
发现格安彤留下的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郑启曜对外咬定是自己的孩子,并承担起抚养的责任,尽管他清楚,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那孩子便是我,格格。
泽,我该恨谁,十七年的尘封变得毫无意义,格安彤死了,那么谁该为我残缺斑驳的人生负责?没有人知道格安彤为什么自杀,没有人知道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世界空了,唯有游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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