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海棠压梨花》第59章

躺在病床上的谢清晏，脸色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她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像灵魂已经飞离远去。
看到乔暖进来，谢妈妈立即站了起来，“乔暖……”
乔暖轻轻将谢妈妈抱了抱，勉强笑了笑，“没事的阿姨。”
乔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清晏，怎么样？”
谢清晏将空洞的目光移到她脸上，过了半晌，才喃喃道：“孩子没了……”
“没事的，你还年轻，不要紧的。”
“孩子没了啊……”谢清晏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哭声。
乔暖俯身将她紧紧抱住，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这破碎的哭声不断地撕扯着。
“我想生下来的啊乔暖，不管韩策怎么样，我都已经决定生下来了啊……”谢清晏蜷在她怀里，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一片枯叶。
她当然知道谢清晏已经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因为白天去做B超，听着医生的讲解的时候，谢清晏露出了久违的开心的笑容，那种母性的温暖是没办法伪装的。
乔暖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压抑而令人心碎的哭声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谢清晏累得睡了过去。
乔暖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到谢妈妈面前坐下，“白天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
“清晏遇到几个抢包的，她希望那几个人把证件留给她，但是……”谢妈妈抹了抹眼睛，“他们三个人轮番踢了好几脚，我和她爸赶到的时候，地上全是血……”
乔暖心里顿时一颤，“我应该把清晏送到家的……”
“不关你的事，只怪清晏倒霉。她怀孕的事也都没跟家里说一声……吴子霖那事之后，她性子真的变了太多，我平时也不敢多问，怕惹她伤心，”谢妈妈眉头紧锁，看了谢爸爸一眼，“清晏她爸是当老师，性格也比较严肃，这几年就没见他们父女好好交流过。”
乔暖垂下目光，不禁想到了家里还在气头上的父母。
“孩子大了啊，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们才好，”谢妈妈眼泪又涌了出来，“哪怕她给我提个醒，我现在心里也好受点。不指望她像小时候一样听话，现在只要她平平安安的……”
乔暖看着哽咽的谢妈妈，久久说不出话。
孩子和父母之间的对峙，好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有时候是和平，有时候又好像是前世的仇敌一样水火不容。
可是又有那样深刻的血缘羁绊，天涯海角，都割舍不断。
乔暖在医院陪了谢清晏一晚上，早上的时候才回去。到家时，父母都还没有去上班，正在餐厅吃早饭。
看她回来，乔妈妈也没说什么，起身去厨房给她盛了碗稀饭。看得出来乔妈妈也没睡好，脸色很憔悴，眼睛下面一圈乌黑。
“清晏怎么样了？”
乔暖咬了一口馒头，“还好。”
“昨晚和你说的事，你好好想清楚。”
乔暖停下手里的动作，执意摇了摇头，“我不会和何决分开。”
“这件事由不得你。”
“妈，”乔暖看着乔妈妈，无奈地说，“我已经成年了，我又权利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
“别跟我说什么权利不权利，你跟谁在搞对象都行，反正不能和何决在一起。”
“你当年不是也非要嫁给我爸吗？为什么现在反而反对起我来了，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
乔妈妈不为所动，“说什么都没用，我已经跟单位请了假，这几天我就陪你待在家里，到你想清楚为止。”
“妈！”乔暖把筷子重重一磕，“你怎么能这样！”
乔妈妈看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你好。”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谈个恋爱，怎么就天理不容了？！”
“乔暖！”乔爸爸喝止她，“别冲你妈吼，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乔暖怔了怔，心中顿时一凛，“什么叫逼不得已？”
第五十五章
乔爸爸和乔妈妈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乔爸爸开口：“你张阿姨……”
乔暖顿时一震……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张阿姨……说什么了？”
“她没明说；不过也就那个意思，既然之前能帮忙让厂子起死回生，现在也能做相反的事。”
“为什么……”
“乔暖；”乔妈妈拉住她的手，眼眶中泛着泪光；“咱不在乎厂子的事；可你张阿姨这是在打咱们脸啊，你要是不和何决断了；这是把另一边脸也凑上去给她打啊！”
乔暖心乱如麻；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们断了吧，行吗？你要是还愿意考虑考虑我和你爸的处境，你就断了吧，他何家咱高攀不起还不成吗？”
乔暖睁开乔妈妈的手，“我要去找何决。”
“你找他还有什么用？你是不是非得让我跟你爸脸都丢尽了才行？”
“可是……”乔暖看着乔妈妈，眼泪已经再也止不住，她捂住嘴，“我是真喜欢他，我这辈子就喜欢他一个……你们是要逼我去死……”
骤然响起敲门的声音，乔爸爸看了乔暖一眼，过去将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何决，乔暖只看了他一眼，就觉得心脏好像要被撕裂一般难受。
“乔伯伯，我来找……”
“进来说吧。”乔爸爸叹了口气，转身让何决进屋。
何决在乔暖和乔妈妈对面坐下，看着正在抽泣的乔暖，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不过一瞬，他就恢复了镇定，“伯母，我来是想把话说清楚，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和乔暖分手的。”
“何决，你要是为乔暖好的话，还是和她分开吧。”
“我是真心想和乔暖在一起，伯母，我打算年龄一到就跟她领证。虽然我算不上多有钱，但是七八家火锅店，年收入加起来，绝对不会让乔暖跟着我受苦。”
乔妈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乔暖真的不适合你。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现在乔暖才二十六岁，当然说什么话都容易，但是当她三十六岁的时候呢？那个时候女人已经老了，而你才三十出头，是最鼎盛的时候，那个时候，你还能保证真心实意对她？”
“我可以保证，这辈子，除了乔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满。”
“伯母，”何决严肃地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比乔暖大，这样或许什么困难都没有了。可是既然我和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就不打算轻易放弃。”
乔暖一直默默地忍着眼泪没有说话，她知道何决决心坚定，但父母的决心更加坚定，而或许最坚定的，就是何决的妈妈了。从最初到现在，对于阻挠他们在一起，总是不遗余力。何妈妈办事极其狠绝，不然也不可能做到今天能够叱咤政商两届的位置。
她显然是想为何决铺好路，对她而言，一个小厂子算什么，乔暖算什么，甚至何决那几爿火锅店又算什么。
乔暖不敢去估计何决妈妈到底会做到哪一步，对她而言，仅仅是有可能伤害到她父母的事，就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何决，”她抬头，看着何决同样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憔悴的脸，“分手吧。”
“开什么玩笑。”
乔暖摇了摇头，“分手吧。”
“都到了今天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没错，”乔暖深吸一口气，“同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多少遍，我也不会首先考虑你。我不想我爸妈难堪。”
“这些不是问题。”
“是问题，反正被指着鼻子骂的人不是你，被打脸的也不是你。”
何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居然会这么想。”
乔暖需要紧紧握住双手，才能让自己不会情绪崩溃，好像灵魂已经抽离了身体，凌空看着她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心脏也似乎已经处在一个麻木的状态。
“小决，”乔妈妈及时接过话，“乔暖也已经老大不小了，蹉跎不起，你要是还念着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断了吧，行吗？我几乎是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的，我不求你回报什么的，就今天你答应伯母这件小事成吗？”
“小事……”何决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伯母，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是真的想对乔暖好。”
“伯母给你跪下都成，伯母求你了，和乔暖断了吧？”乔妈妈露出哀求的神情。
而乔暖则是木然坐着，纹丝不动。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乔爸爸也终于开口：“小决，你毕竟还年轻，多经历一点吧，伯父也求你……”
何决霍地站起来，深深地看着乔暖，“乔暖，你说句话。”
乔暖别过脸，许久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走吧。”
何决看了她最后一眼，慢慢地，慢慢地转身走向门口，随即门被打开，何决走了出去，然后门哐当一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