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蜻蜓》第49章

将面前的橙汁端起来，我用麦管狠狠地塞住自己的嘴。　
睡不着，我收拾一下，一个人去铜罗湾的纽约戏院看了午夜场。　
已经记不得具体情节，从头到尾，我根本就是在黑暗中反复消磨自己的情绪。　
出来的时候依稀漫天星光。　
我走向停车场。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跳出来，带着惊喜的表情拦住了我。他问我记得不记得他。可是我全然没有印象。　
我只好说对不起。他便告诉我说我们曾经在上海一家小酒吧里见过。　
“我知道你是Sam大哥的女友。在这个圈子里，有太多秘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事实上，娱乐圈就是靠和人群保持距离来存活的。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怎么会不懂得惺惺相惜？”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面无表情。我恰恰了解这圈子里的游戏规则，它是高于一切的东西，残酷，但是现实。　
他迟疑了一下，用力搓搓手，吞吞吐吐地：“我知道Sam大哥和Z导演很熟悉，我想让你跟大哥说说，能否让我上Z导最近作品的男配角……”　
“就这些？”　
“是啊，就这些……”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Sam说？你们不是很熟吗？”　
他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说：“你不知道，大哥以前对我很好，但……”　
“怎么了？”我弓下腰，歪下脸去看他的表情。　
“后来我吸毒被大哥发现……他将我狠狠教育了一顿，说如果我不改过自新，他就不再允许我叫他大哥……”　
“现在呢……”　
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吓了我一大跳。接着他用一股哭腔对着我说：“大姐，我早已经改过了，可是大哥好久没有我的消息，我知道他现在只跟你在一起，所以今天能在这里碰到你，就说明老天还没有绝我的后路……”　
我狼狈地扯他起身：“起来快起来，在这个地方你像什么样子！起来跟姐姐慢慢说……”　
他这才肯慢慢起身，我让他上了车说话。为了争取成名机会，你得做很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干这行，无论演员还是歌手都没主动权。　
如今别说是我现在身边的这名小男生，即使是章某某，别看她年少得志，时不时还是得坐成某某大腿、向霍某某送热吻。　
他诉完一肚子苦经，我叹一口气。　
最后他用无奈却清澈的眼睛望住我，等待我的言语。　
“周慧敏最后一唱，就别歌迷嫁作倪震夫人。”我开动车子，“你却还要入这围城。”看他还是渴求，我只好再叹一口气，“我可以帮你见到Sam，但是，也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他的眼睛里燃起希望。　
“你家住哪？”我打开汽车音响，放小夜曲。他愣了愣，回答：“你要去我家？”　
我看看他，笑：“不欢迎吗？”　
这孩子手足无措：“没有没有，只是我现在不过是租的房子，而且好久没有清扫，以前哥们儿经常往来，有些脏乱……”　
“这就是生活，你以为我天生就住的凤凰窝吗？没有感情的房子，是不会有温暖的味道的。你知道吗，以前看过Sam演的片子，他扮演一个跟你一样要租房子住，到处打拼的男孩子，最爱他的人，每周都会去他的狗窝给他当田螺姑娘……”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Sam曾经跟我说他少年往事时候的表情，他的妹妹，他那双沧桑的，吃过苦的手。现在面前这个孩子，恍惚地让我有了一种错觉。
路过蜻蜓31（3）
“大姐……”他轻轻叫我。　
“没事，只是听你说，让我想起部老电影而已。”　
“大姐，你一会说有事情要我帮忙，一会又要去我家。你……”　
我将车停到临时停车带上。按熄了音乐。　
“不要误解，问你家地址，是我想送你回家，你看，都后半夜了，难道忍心让你半路找车回家？”　
他尴尬地点头：“许多女孩子容易让我往歪的地方想……但是大姐你……”　
“没关系，我说过会让你见到大哥的，但是见到他以后，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我知道……”　
“至于要你帮我的忙，就是，见到大哥以后，不要告诉他是我让你去见他的。也就是说，不要让他知道是我在帮你。”　
“这个……”他似乎在表示不解。我继续说下去：“你大哥向来不喜欢利用自己的身份做一些私事，更不喜欢自己的家眷给自己安排些人情之事。如果你大哥问你是如何找到他的，或者是什么人提供你他的私人电话的，你不可以告诉他是我。”　
他“哦”了一下，终于恍然：“知道了，这次如果能够达成愿望，改天一定重谢姐姐。”他没有追问为什么，可见他还是心中自有分寸。　
我递给他一支薄荷糖，开动车子：“不用想着谢谢我。在这个圈子里，冷热交加的事情是常有的。今天你冷的时候我帮到你，那是我的荣幸，明天你热的时候，也请记得不要将寒冷中的人踏在脚下，这就是他们的荣幸。”　
然后，我开着车，带着他，一起冲上大街。　
在这个城市里，我永远敢于横冲直撞。坊间的报纸偶有一笔带过的猜测，大多数时候，从来对我和乔治手下留情。我想，这是Sam的厉害之处，对付记者，他已经练就百毒不侵。牙齿与舌头，从来都是铜墙铁壁。　
我突然发现，我在逐渐地丧失着对他的信念。日渐增多的各种消息及八卦，充斥了我的双耳双眼。很多次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每一次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必然是要付出某些代价的。从前一直都认为只有他才是个完美的，可靠的王子，慢慢地才意识到那是他所唱的情歌里，一句句华丽优美歌词带给我的想象。　
有许多来自周围的疑问，我找不到答案的方向。　
更重要的是，尽管他一直对我们母子很好，但是原先两个人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却再也找不到了，他看我的眼神里，也没有了往日的沉迷与陶醉……　
我告诉自己爱一个人就要彻底地，完全地相信他。但是我又脆弱到无法抵挡那些无缝不入的空穴来风，甚至无从分辨。更无法欺骗自己，无视自己的感觉，让自己去相信他，依然爱我如初。　
那个能够傲慢地藐视所有来自繁华都会的谎言的女孩，也许只能生活在电影小说里。　
我开始学会抽烟，害怕寒冷和炎热，夏天和冬天的时候，屋子里永远开着空调。　
我也开始不停问Sam到底爱不爱我，异想天开地问他我们能不能放弃这些虚空的物质生活，去很远的国度，带着我们的儿子，过平凡的生活。　
他总是会说我是小傻瓜，爱做些不现实的梦。他其实很在意许多东西，已经不知道如何取舍。　
我也知道自己终究不会甘心只是做那个金屋里的美娇娘。爱一个人爱得久了，心也会变得疲惫。前面的大半个青春，我都用来倾注在爱河里了，等到终于得偿所愿，我突然发现，我的生活，渐渐变成一排仙人球，仿佛只要每天给它们洒一点点清水，就容易满足。　
儿子在幼儿园里上学，Sam在忙于他自己的生意和演出的时候，我就在家看碟，各种各样的碟。我沉迷于情节，流失在时间的指缝里。那些华丽的音乐和优美的台词在耳边回绕。看到煽情的部分，我会悄悄地落下泪来。　
再甜蜜的，不愁生计的爱情，也会遭遇暂时的安全感缺失，与对不可预见的未来的莫名恐惧。所以每一个寂静的夜里，我都会想起百合来。我也渐渐地变得很容易受惊，惶惑。偶尔在梦里惊醒，会开始莫名其妙地担忧前方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路过蜻蜓32（1）
32．这一路上我紧紧地抓着那个纸袋，好像那里装满了沉甸甸的使命以及不可预知的未来。毕竟，其中有我最爱的儿子。　
家门口经常会聚集着几个狗仔，只要看见我出来，便如恶狼一样拥过来。　
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一种厌恶。一群人通过剥夺他人自由，挖掘他人伤疤以为自己换取财富。亏得我自己以前居然将之当作一种崇高的职业，是为着可以走近自己的偶像，触摸他们的内心。　
已经无数次强调自己无可奉告，他们还是不甘心。　
方冰说，因为知道她是我的朋友，许多同行也去她那里打听有关我和Sam的各种消息。我也知道，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要设法搞到证据和图片而已。　
家里的阿姨跟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