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神上身》第92章


在楼前降落时,早有先锋前去禀报,故而只见十六扇朱漆门大开,门内门外,神明仙官,队列如鳞,正夹道相迎。
待开阳一行现身时,便有仙官高喊:“恭迎天帝归位!”
而后呼声震天,一波接一波,潮水般漫开。神明仙官亦是接二连三跪拜,仿佛风吹麦田一般,个个神色或喜悦或肃然,口中皆道:“恭迎天帝归位。”
单致远立在原地,迷茫四顾。
他曾隐隐有所察觉,却总抱有一丝希望。如今真相尘埃落定,心底陡生苍凉失落。
开阳转过身去,眼神深沉,却道:“还不过去。”
夹道之中,有三清恭迎。其后是长生与紫微,一个敛衽为礼,一个躬身长揖。却不见勾陈身影。
六甲北斗本在他一前一后,如今皆换了恭敬神色,退开三尺跪地。
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
唯有阿桃茫然不知,依旧时不时抖抖耳朵,弯曲尾巴想要绕在单致远手腕。
单致远被开阳一催,顿时如芒在背,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行去。
太上老君立在前首,捻须含笑道:“事急从权,还请天帝勿怪我等擅做主张。”
天庭动乱,三界之首又岂能坐视?此时归位,虽非自愿,却也是情势所迫。
单致远皱眉道:“纵使如此,我单致远自认不过一介凡人而已……勾陈何在?”
这剑修堪堪问出,便觉尴尬而住了口。
勾陈素来霸道,却为他次次考虑周详,不知不觉,竟令他生出了依赖之心来。这却并非什么吉兆。修仙者莫不是筚路蓝缕,一力应对风雨险阻,若个个如他这般软弱,谁能还能成就仙途?
谁知众人却尽露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甚至隐隐有些释然,仿佛如此一问,方才坐实了单致远天帝真魂的身份一般。
长生柔和道:“勾陈正在楼中镇守神寂大阵阵眼,脱身不得,望陛下恕罪。”
单致远只觉被这明丽美妇恭敬对待,委实受宠若惊,面上却仍旧强自镇定,只道:“无妨,请长生大帝带路。”
长生露出为难神色,看向紫微,单致远只觉心头紧缩,担忧起来,“怎么?勾陈有事?”
长生道:“并无大碍,只是法身耗损过度,故而有些……与往日不同。”
单致远心头慌乱,只道:“带路!”
开阳立在原地,见成群人匆匆离去,一言不发。
单致远却突然转过头来,唤道:“开阳?”
开阳道:“既已归位,就此别过。”遂骤然离去,仿若雄鹰振翅,自群神汇聚的混沌楼上空一闪而过,便失去了踪影。
单致远上前两步,又硬生生停下来,手指根根扣紧。祸星大人若要离开,三界中谁挡得住?
良久后方才道:“带路罢。”
混沌楼内,白沙庭院。一根月白冰柱伫立正中,高耸入云。莹润柱体之内,隐隐透出一具人影。
另有一人立在冰柱前,通身衣衫云白,长发披散,亦是银白有若千亿冰丝。
长生上前,在那人耳边低语,那人便转过身来,眉目冷峻,端整如画,有若霜雪雕就。
正是勾陈。
单致远失声惊呼:“勾陈!”
竟忘记群神环绕,冲上前去抓住勾陈手臂,“你、你怎的?”
勾陈双瞳皆褪成了银色,故而神情不明,静静落在单致远面上,又抬手轻轻滑过他面颊,仿若以指尖试探,低声道:“终究违背了约定,叫你提前返了天庭。”
单致远眼角一酸,心头又惊又凉,反手握住勾陈手指,“勾陈,你莫非?”
勾陈低声哼笑,收回手指,只留下些许余温,“无妨,不过些许小事。”
单致远压下心头酸涩,便将凡界发生种种事同勾陈分说一遍。
勾陈道:“少微已寻到开启圣锁之法,不过如今神界大乱,若是开了天门,未免祸及凡界。不如继续锁住。”
单致远略颔首,又停了一停,方才道:“开阳……在混沌楼外便离去了。”
勾陈道:“由他去就是。”
单致远又问:“那些自封神塔中逃离的妖魔,为何杀不死?”
勾陈道:“叛军拿到了涅槃牒。”
总御万星的勾陈有万神谱,统御万物的青华有涅槃牒。掌万物生死,草木荣枯。
青华竟不顾自己生死,将涅槃牒交予叛军。只需将名讳与生辰八字记录在牒中,便可跳出生死掌控,与拥有不死之身无疑。
单致远视线转向那月白冰柱,再问道:“那便是青华?”
勾陈道:“正是。”
他不由皱眉道:“四御之首……为何要做这等自掘坟墓之事?”
勾陈道:“爱之至深,便生执念。”
青华与天庭同时而生,亿万年来同进退。如今青华迟暮,寿数将尽,便欲同天庭同归于尽。故而千年以来,皆在布局,只为与天庭同生共死而已。
神明寿数漫长,心思难测,单致远不懂。却对勾陈所言生了感应,低声重复道:“爱之至深,便生执念。你在说青华大帝,还是在说天帝?”
勾陈道:“无关紧要。眼下另有一事,你可知涅槃牒使用代价极大,青华将剩余寿元尽数献出亦不够,叛军便对天庭仙官神明下手。故而我已启动神寂大阵,封住泰半神明……”
单致远心如乱麻,哪里还听得进,只道:“听不懂,你要我如何?”
勾陈道:“我要圣阳归位。”
第74章
那六字清清楚楚;落入单致远耳中。
他生怕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一遍,“你要谁归位?”
勾陈微微敛目;又待要抬手触碰单致远发梢,指尖却生生止在半途,改为一扬手;示意群神退下。
庭院中响起轻微脚步声与衣袍摩挲声,长生望向勾陈,又再看一眼那后背僵直的凡人剑修;美目含忧。却见勾陈微微摇头;她只得低叹一声;率其余下属撤离。
那二人纠葛,终有一日要做个了断;旁人……始终插手不得。
窸窣声后,群臣散去,院中顿时寂静。白砂刺目,溪水潺潺如泣如诉,阴霾云层仿若沉沉压在那月白冰柱上头,将坠未坠。
待时光流逝,云层愈加浓厚,正是山雨欲来风满庭,将这二人衣袍扯得猎猎翻卷,几缕银发拂过单致远面颊,沁凉微痒。
勾陈嗓音打破寂静,“诸行无常,天道却有常。神寂大阵非天帝不能启用,若圣阳不肯归位,纵使我拚尽寿元强启大阵,却也撑不过百日。如今……已过了八十日。”
勾陈素来寡言,唯有传道时方才肯多说几句,字字句句皆如醍醐,令单致远受益匪浅。
若说岳掌门如慈父,养他护他;那勾陈便是恩师,育他教他。
单致远刻苦修炼,从不畏惧艰险,心中亦是存着一份念想——修为深一分,便离勾陈近一步。
纵使远得隔绝云端,只需如这般,近一步,再近一步,积跬步而致千里万里。千年万年,终有一日,或能同他并肩?
却不料如今一转眼,他竟越过勾陈,站在了更前方。
单致远问道:“那百日之后?”
勾陈略略一停,方才道:“百日之后阵灭,天庭兵力吃紧,那叛军擅打游击,防不胜防,恐成大祸。”
神仙在凡人面前高高在上,若在神界,却同样分了三六九等,如六甲北斗这般武力强横者,终究不过凤毛麟角。只怕届时血满天庭,酿成惨剧。
大音者希声,大爱者薄情。无论天庭凡界,自古帝王将相,莫不如是。
他曾追问勾陈,若我为天帝,你当如何?
勾陈答道:“必定谨守君臣之礼,随侍左右。”
如今莫非要一语成谶。
单致远望向勾陈银白双瞳,只觉心痛如绞,险些站立不住,强笑道:“我怎会是那痴缠的圣阳?你若无情我便休,哪来这许多纠葛,不过妄念偏执,平白为自己增添……心……魔……”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骤然一片白茫,腰后一双手将他紧紧箍住,脸颊已陷入勾陈微凉怀中。
勾陈抱得极紧,仿佛要将他肉身紧紧嵌入怀里,令二人血肉相融,骨骸交错。
单致远只觉被铁箍禁锢,肋骨腰身咯咯作响,钝痛欲折。胸口却热得几欲涨裂,只得努力用颤抖手指牢牢抓住勾陈后背衫袍衣料,埋首在那人怀中。间或几声压抑粗喘,竟如负伤野兽一般,走投无路,惨痛无望。
浓黑银白的两色发丝,被狂风卷得纷纷扰扰,难解难分。
勾陈道:“致远,你不同。”
他又以温热手掌轻轻摩挲怀里青年后脑,风声低回,不知谁在重复,“致远,你不同。”
单致远留在天庭,如今已有三日。
天帝归位,这消息已传得无论敌我上下皆知。天庭迎来主心骨,自然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飞翼等叛将中却是阴云密布。他早已收到情报,开阳分裂,三相困守神寂大阵,自然不复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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