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第二春》第61章


顾凯风不动声色,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杨院长,跟你借个人。”
杨战是副院长,外科一把刀,跟顾凯风是高中同学,平时调侃惯了,一接到老同学电话,难免有些得瑟。
“哟,顾总,哪不舒服了?干嘛借人,直接找我不就行了?你身上的毛病,只要不是妇科,我都能把你整舒坦了。”
“杨战,你给我闭嘴。”顾凯风的声音不大,但是低沉,“我现在没工夫跟你扯淡,通知你一声,你们医院——”转脸看下黎黎,问了声“在哪个科?”得到黎黎的回答后,继续对电话那头的杨战道:“——妇产科的护士蒋黎,下午要去帮我办事,你去告诉她的主管,下次再对我妹妹不客气,我就对她不客气。”
顾凯风的话让黎黎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说话的气势真酷毙了,更酷的是他竟然敢对她们那个全院女性都垂涎三尺却又不敢轻易靠近的H市史上最年轻的副院长说闭嘴?
她们杨副院长可不是个善茬啊!
如果拿李莫愁来比喻她的护士长,那么杨战就该是杨康一般的人物,刚好也姓杨。
曾经有个女护士跟他示爱,被拒绝,女护士难免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在公共场合说了句:他也就那样,没什么了不起的。
话传到杨战耳中,这家伙竟然把女护士发给他的短信全打印出来,贴在医院的公示栏里,连姓名时间都不落。女护士羞得差点没从医院顶楼跳下来。
黎黎小丫头并不知道,顾凯风身边除了陆浩承那个稀有物种,其余都不是什么好人,包括他自己。
话说黎黎心里真是小感动了一把,护士长以后怕是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想象着女魔头护士长被副院长叫去办公室教训时手抖腿颤的模样,黎黎高兴得连眉毛都在抖。
有人罩着的感觉真好啊。
可是上了车之后,黎黎小姐又郁结了。这车内的气压真是低啊,某人一直阴沉着脸,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愣是没说一句话。她是大气也不敢出,除了在岔路口提示一句往左往右的话。
好容易到了村口,车子一停稳,黎黎就蹿下来,走在离他三米远的前方带路。文人小说下载
避之不及,仿佛后面跟着洪水猛兽。
乡下人家的房舍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领土范围广阔。
无论是楼房还是平房,几乎家家有院落,面积大小不一,有的甚至能在里面开出几行菜地,种点时令蔬菜,还有的是前面院子,屋后菜地。相比城市里那种几十平米,或是百来平米的商品房,农村人的人均占地面积俨然要阔绰得多。
若男家的房子前面也有个大院子,顾凯风跟在黎黎后面进去的时候,院子的铁皮门都没有关,只是半掩着。
若晖看到跟在黎黎身后进来的顾凯风,脸上的惊讶远远胜过看到去而复返的黎黎的那一刻。这样一个人物空降到这个地方,无论是若晖还是厅里坐着的那些亲朋,脸上都免不了面露好奇,探寻之色。
在若晖一声“总裁”的称呼后,众人脸上的好奇更是演绎到极致。他们想不到陈家还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黎黎见到若晖就像见了亲人,三两步走到身边,紧挨着他,好像一路受了多少委屈,如今终于重见天日的模样。
顾凯风礼节性地勾着嘴角,环视了一圈屋子里坐着的人。
但谁都能看出来,他脸上并无笑意。目光最终落在若晖脸上,“你姐呢?”
“在房里休息,我去叫她。”若晖转身。
“等等,”顾凯风叫住他,“带我去。”
在房门口,若晖欲敲门,顾凯风抬手制止了他,“我自己进去。”
手轻轻按下门把,迈步走了进去,门轻轻合上将身后的若晖和黎黎挡在了门外。
房间不大,隔着几步远的地方,顾凯风看到简约的单人床上躺着的人。她应该是睡着了,双目合着,薄薄的夏被盖在胸口位置,两条手臂放在被子上。
他放轻脚步,踩着廉价的瓷砖地面走到床边,慢慢在床沿坐下。
不过是一个星期未见,她原本健康的气色红润的脸此时白的有些令他心疼。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心蹙着,好像连梦里都不开心,顾凯风心中又疼一分。
午后的阳光是一天中最为热烈的,隔了一块不怎么厚实的窗帘布,还是能将室内的一切照得无比清晰。
顾凯风无意识地望了眼窗户,目光收回的时候,落在了面前的桌上。
照片
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相册。
影像资料是这个世上承载记忆的最好载体;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人会淡出我们的视线;一些事会变得不再清晰;唯有这被新生科技定格住的瞬间能提醒着我们,什么时候我们快乐过;什么时候伤心过,什么时候又为了信念执迷不悟过。
顾凯风拿过相册,摊在膝头。
前面是几张婴儿时期的黑白照,有单人的也有和大人的合影。其中一张是百日照;照片右上角喷着象征那个年代特色的白色字迹:一百天留念。照片里年轻的父母抱着孩子,脸上洋溢着质朴的幸福。
这样的照片;顾凯风自己也有。
往后翻;照片的色彩变得丰富,照片里的小女孩也在慢慢长大,蹒跚学步的,戴红领巾的,哭的,笑的,顾凯风的唇角逐渐上扬,她小时候真像男孩子,但不失可爱。
又往后翻了一页,蓦地,手下一顿,目光滞住。右下角一张三人的合影,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照片里的三个女孩清一色留着那个年代女生最常见的学生头,中间那个是若男,左边的他不认得,但是右边那个竟然是——
是她?在他错愕的瞬间,床上的人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嘤咛声。
顾凯风怔了怔,伸手抽出那张照片,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
“爸……”睡梦中的她忽然叫了一声。
顾凯风合上相册放回,顺手抓起她紧揪住被子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
她的气息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像是梦中受了惊吓,头摆动了两下,眼睛随即睁开。
“醒了?”尽量放柔和的声音并没有唤起刚醒来的人多少意识,她的眼神有些涣散,目光在他脸上迟迟无法聚焦。
“若男……”顾凯风又叫了她一声,“是不是做梦了?”
梦魇中醒过来的人在经历了惊吓,错愕,失神之后,意识才渐渐回流。
女人在什么时候最脆弱?不是在最伤心的时刻,也未必是在最痛苦的时刻,而是在见到那个能让她依靠的人的那一刻,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情不自禁就会在那个时候尽情宣泄。
若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角是滚滚而下的泪珠。
顾凯风替她擦了一遍又一遍,可眼泪还是越来越多,后来,他索性不擦了,俯身抱住她。
无声的落泪慢慢变成小声的呜咽,直至后来的嚎啕大哭。委屈、悲痛,多日来隐忍的情绪随眼泪一起爆发。
此时不需要强作镇定,故作坚强,她只想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没有人知道这两天她撑得有多辛苦,母亲已经病倒,她不能再倒下,不然若晖他该彻底没主意了。冷静、自若地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料理完,才在从殡仪馆回来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厅堂,和厅堂正中父亲那张放大的遗像时,力气终于如撒气的气球,嗤的一声,瞬间抽空。
倒下去的那刻,她仿佛看到父亲忧心的脸。
他是带着遗憾走的,还没来得急听女儿解释一声。
也许父亲也没想过要让她解释,他的女儿,他自是懂的。可能父亲也未必怪她,可她心里还是叫自责堵得满满的。
顾凯风一直那么俯身抱着她,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现在不需要说任何话,她需要的仅仅是释放自己的情绪,借着他的怀抱尽情地哭出来。
悲伤的情绪大抵也跟人的欲望一样,被压抑得越狠爆发得也越甚。
若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知最后的时候,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机械般的抽噎,一下一下的,牵动着身体的抖动,像冷极了的人止都止不住的哆嗦,只是频率没有那么快。
顾凯风叹息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他身体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一点一点传递到她身上,蔓延至她心里,驱散心中的冷冽。
效果显而易见,她的情绪渐渐平稳,身体也不抖了,只是气息还有些不稳。顾凯风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松开。
他的一只手掌撑在床上,另一只手从桌上抽了两张面巾纸,慢慢地在她脸上擦拭。
若男这些天原本就没睡好,加上哭了这么久,眼里的血丝更是触目得很。泪水泛滥过的脸上,眉目都失去了往日的清晰。
这样的她,是顾凯风从未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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