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后倾天下》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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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身为皇帝宠爱的妃子,如今又是乌蒙大妃的身份,平时谁见了她都是恭敬有加,如今在数十万大军面前被自己的儿子连番打断,面子上很是挂不住。
“不管如何,母妃都不允许你伤害阿依汗。”她拉下脸,甚至挪步挡在巴达荣贵的马前,“也不允许你伤害大汗王。”
夏侯渊看着他的母亲,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看着她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对巴达荣贵与阿依汗的捍卫,眼前忽然闪现出很多年的那场火。
那场火是如此凶猛,凶猛到无人敢冲进去救人,他眼睁睁地看着大柱倾倒,殿顶崩塌,心里的依赖也就此倒塌。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母亲居然还活着,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出现得毫无预兆,让他猝不及防,如同在最不设访的时候,被最为信任之人从背后插了一刀。
那些最初的日子,一个孤独的少年在淮南僻地里所盖的衣冠冢之前一坐便是天明,那些日日夜夜的思念与沉痛无一刻不在啃噬着他的心。
他痛恨自己,因为太过年幼而没有力气挣脱宫人的拉扯,以致无法救出自己的母亲。
这种痛恨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胸腔里的那颗心麻木,才觉得这种痛恨离自己远去了些。
每年忌日,他千里奔驰冒着生死的危险悄悄回到兆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对着那皇陵,对着里面那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宫女骨骸一壶接一壶地喝酒,将对母亲的所有怀念都融入那冰冷的酒液中,和着彻骨的风飘零的雪花咽入喉咙,滚落下肚,渗入那一身骨血中,凝固——
这所有的一切,此刻都成了讽刺。
如今,他的母亲,就这样站在他的敌人面前,告诉他,那是他的弟弟,那是她现任的丈夫,她不允许他伤害。
这就是他的母亲……
他那思念了那么多年,心痛了那么多年,愧对了那么多年的母亲……
现在,却来告诉他当年一切不过是假,不过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戏码,一种脱身的手段,他当如何自处?
他当如何自处!
那些过往的岁月,他的那份对母亲的真情,连同那颗渐渐回暖却在此刻瞬间被冻结的心,就在这冰寒天地中被人毫不留情地掏出,狠狠掼掷于地,再重重碾碎,成泥。
毫不怜惜。
“怎么能,怎么能……”石坚眼眶里的热泪滚滚而下,喃喃低语,“娘娘,您怎么能如此狠心,怎么能……”
楚清欢没有去看那个护在巴达荣贵,或者说,护在乌蒙大军前的女子,只是看着苍灰阴霾的天际上,那只振翅翱翔的鹰,高远,却孤独。
他母亲对那幅塞外风光图的喜爱,原来如此。
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心疼,这心疼慢慢自心底溢上来,渗透了整个胸臆。
是啊,怎么能!
巴达荣贵用这种方法来打击他,继而打击整个大邺军的士气,其心险恶一眼便知,她身为他的母亲,却在此情此景下,象护崽的母鸡一般,张开双臂保护他的对手,他的敌人,命令他不得伤害他们。
她可有想过,他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来杀他?
她一心一意地只顾着眼前的幸福,却将身上同样流着她的血的儿子置之不顾,不问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问他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过得可好,甚至连母子亲情都吝于叙说,给予,只要求他不得伤害她如今的丈夫和儿子。
这是要有多狠的心,才能让她虽然身为母亲却抛下年幼的孩子,与她的心上人私奔,才能这么多年来对那个儿子不闻不问,才能在久别重逢之后,对那个被自己抛弃过的孩子说出这些足可剜心剔骨的话。
身心血肉的凌迟,莫过于此。
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那只向来温暖,此时却比她还冷的手,用自己掌心细微的温度去熨贴他此刻的悲凉,一点点握紧,一点点用力,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来。
他是强大的,不屈的,坚忍的。
这些年来,他从未被任何事打倒,哪怕当年那样大的打击都未让他倒下,她有何理由不相信,他如今强大依然?
对面高头大马上的巴达荣贵已露出轻蔑与胜势在握的笑容,攻心为上,他这一出精心安排,为的就是这一刻,他已等待了多年,结果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大邺军都想不到巴达荣贵会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更想不到这位陛下的生母会如此让人心寒,这位娘娘虽然早年葬身火海,但因为她是他们陛下的母亲,所以他们从心底里尊敬她,在陛下去皇陵祭奠时,他们亦会真心诚意地行上一礼,可万万想不到……
最前方的那个背影一如既往地挺直,可那挺直却不如以往那般如钢坚硬,如铁不折,此时看去,似乎随便轻轻一折,都会脆弱地折断。
杨书怀与清河皆双眼通红,心疼又担忧,一旦主心骨倒了,这场仗……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下决定,谁也不敢妄加猜测,这一仗,是否还能打得了,他们的陛下是否会改变心意。
微微的温暖自手背传来,一点点沁入皮肤,捂暖被冰雪冻住的肌骨,夏侯渊反手握住那只手,彼此掌心相贴,十指交错,感受着指掌间的力度,那份来自内心硬生生被人撕裂的疼痛而产生的脆弱,因这力量而渐渐驱散。
他闭起眼眸,慢慢深吸一口气,片刻后,等到再睁开时,那眸中的一切情绪都已沉淀,深邃平静如初。
“母亲。”他开口时,语气已平缓得象是对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这是我十多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今日之后,你我便不再有母子之情,您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与我无关。”
“渊儿……”象只斗志昂扬的母鸡一般的大妃在听到他这些不含感情的话之后,突然起了丝慌乱,“母妃不是不要你,母妃只是……”
“您要或不要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夏侯渊轻忽地笑了一下,将与楚清欢交叠的手放在心口处,看着始终没有说过话的她道,“心疼我的人,自会在乎我。不心疼我的,就算把心剖出来,也未必能得到一丝半点的在意……”
他转头,看着大妃,字字缓慢而有力,“去吧,您的丈夫与儿子都在后面,您且与他们好好说说话,再不说,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你……”大妃脸色一变,“你还是要打?”
“我不打,您的丈夫与儿子会放过我么?”夏侯渊抬眸,看向巴达荣贵,“他们等着把利剑插入我胸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不,不会的!”大妃连忙道,“阿贵答应过我,只要你退兵,他们也退。”
“是么?”夏侯渊冷冷一勾唇,“您确定?”
“当然。”大妃万分肯定地点头,见他丝毫不信的模样,忙抬头问道,“阿贵,你说句话,来之前你确定是这样对我说的,是不是?”
巴达荣贵阴沉着脸,直视着对面那个已然恢复冷毅,仿佛任何事都不可能动摇的男子,不置可否。
他没有想到夏侯渊的心性竟然坚执到如此地步,只片刻之间,便已从他布下的迷障中走出来,不得不说出乎他的意料。
大妃见他眼神阴郁,沉默不语,脸色一白,但犹存侥幸,转身抱住巴达荣贵的腿,急切地道:“阿贵,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来,两军就休战,对不对?对不对?”
“如果巴达荣贵真有如此好心,想让您跟我相见,为何不早些时候将您送过来,偏偏要在两军之战一触即发之际?”夏侯渊见她美丽的脸上露出心慌之色,唇含淡淡地讥讽,“这里的所有人,恐怕也只有您一人不明白,巴达荣贵此次将您带到此处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大妃一怔,看了看夏侯渊,又看了看巴达荣贵,一脸茫然。
“还不明白?”楚清欢蓦地开了口,冷然道,“巴达荣贵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让你的出现来打击夏侯渊,乃至打击整个大邺军。两边交战,士气为先,若是主帅混沌,士气大泄,那么大妃,你觉得胜负还用说么?”
大妃的双眼随着她的话愈睁愈大,不可置信。
虽然她当年舍弃了大邺的一切,但夏侯渊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血,她做为母亲,怎么可能会偏心到如此地步。
不过是听了巴达荣贵的话,以为只要她现身,她的两个儿子与现任丈夫便都可安然无恙,两国可以和平相处,可没想到,没想到……
身子一轻,她还没反应过来,巴达荣贵已将她放在马背上,迅速往后撤离,她一惊,下意识就往后看去,只看到夏侯渊静静地坐于马背上,岿然不动,沉默如山,深邃沉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渐渐远离。
突然就有漫天的悲伤涌了上来,那身影巍峨如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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