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之寻-一直寻找的真爱》一直寻找的真爱-第16章


樊宝南吃得很慢,每道菜都是以品为主,吃为辅。十八道菜在桌上形同虚设,其中有道菜是“孔雀素烩”。孔雀是用晶莹剔透的冰雕制而成。樊宝南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美食专家,通晓饮食文化。 
“夏天用冰雕好,清凉。选材不错,没有裂痕和气泡,色泽透明。如果再有类似水晶的质感就最好了。” 
“樊总,原来你是行家!”我略表恭维。 
“我小时候在哈尔滨呆过,对冰有偏好。对了,安先生,哪里人?” 
“我?小地方,您可能都没听说过。” 
樊宝南淡淡一笑。 
“大小都一样,英雄不论出处。”老陈端起杯,打了哈哈。“来吧,各位英雄,不醉不归。” 
那餐饭吃了很久。我的听觉被酒精淹没,牙又开始隐隐作痛,腮帮子有些不自控地发抖,头也随之疼起来。痛感神经像被人当琴弦一阵狂弹。我想了米米所说的,咬紧了牙关。老陈和樊宝南的表情时而暧昧、时而严肃、时而心领神会,雷同的表情像几幅交替出现的动画,反反复复。我心里有抹冷笑掠过。 
这是个纠缠纷扰的世界,由物质主导。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交易、受与被受。所有的欢喜因为金钱显得格外温情。堂皇的水晶吊灯、气派雪白的大圆桌、银质锃亮的餐具、色香味浓的佳肴,它们是金钱营造出来的美景,所以金碧辉煌。 
我听到母亲的声音,从墙里传来。 
稻子,稻子。 
寻着声音望去,赫然发现母亲站在包房的角落里,面上干黄,头发像枯草凌乱,她的眼神涣散混浊。我从未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她。母亲原来是这样陌生,令我难以相信这位骨瘦如材的老妇人会是母亲。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我还记忆犹新。油亮的辫子,眼神温暖。她常在灯下为父亲纳鞋底。那时,我们的衣服都是母亲在灯下改了又改,缝了又缝,用牙齿咬断线头的模样令我终生都难以忘怀。 
稻子。稻子。我的儿子…… 
看着一桌原封不动的菜肴,我的罪恶感浓浓地升了上来。在惜米如金的母亲眼中,我挥霍掉的何止是一桌菜肴?
蜘蛛之寻(十三)(2)
母亲的脸忧苦下来,深深地悲伤像阴云在眼中挥之不去。她的叹息幽幽的,像一缕魂魄哀怨凄凉。 
我用尽全力遏制自己。错觉,错觉。我知道那是错觉。 
母亲还在那里。她伸出枯瘦的双手。 
儿子…… 
胃里翻江倒海,腥苦的潮水奔涌到喉咙。我克制着,示意去洗手间。关上包房的门,我几乎是狂奔到了洗手间。呕吐,吐得肝肠寸断。我趴在马桶上,久久不能起来。不知道过了什么时候。一双干瘦的手颤颤抖抖抚摸我的头。是母亲,她蹲下身子,脸色灰败,但却慈祥得犹如冬日的阳光。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泣不成声地抓紧她的手。 
别哭,儿子。你已经尽力了。 
妈,我不能救你,甚至没见您最后一面,对不起,妈。 
别哭,儿子。 
我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是菊花,她凝望着我,嘴唇翕动。妈站起来,回到菊花身边,她们优伤地看着我,慢慢逝去,像一片雪花渐渐融化,淡淡地留下一滩水渍。 
安道。安道。 
老陈的脸模糊地出现在上方。 
怎么回事?醉成这样?
蜘蛛之寻(十四)(1)
我捂着鼻子坐在同济医院牙科门诊的长椅上,紧闭双眼,头疼如裂。 
安道。安道。 
我又躺在八爪鱼床上,听到细细碎碎拔弄器皿的声音。 
女医生的脸出现了。杏仁眼。 
我吁了口气,张开嘴,仿佛要吞下一头大象。 
“肿得太厉害了。”她用尖锐的类似针的东西戳了胀痛的牙龈,暖暖咸咸的液体涌到嘴里,我轻松了许多,像放逐了部分的疼痛。 
“用力点。” 
“以毒攻毒只会更糟。” 
“病痛转移法,做医生连这都没听过?” 
她并不理会我,娴熟地将棉花捻在钩针上,蘸了点黑乎乎的类似碘酒的液体,在我嘴里捣腾。总之舒服了许多。 
“这样乱搅一阵也挺不错。” 
她的眼睛盯住了我,极快地抓起我左手,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的上狠命一捏。酸痛贯穿了整条神经,我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瞪着她。 
她拍拍手,轻描谈写地说:“牙还疼吗?”转而一笑,“这才算得上病痛转移。” 
不知是药物还是穴道的原因。我好多了,由衷地感谢小医生。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 
“这回要开药。不能喝酒,不能吃上火的食物,如桔子,尽量不吃鱼和南瓜或者海鲜。” 
牙痛和这些都相关吗?人体真是匪夷所思的化学器皿,相生相克会产生不同的反应。也许有血有肉的人根本就是假象,只是造物主手下被摆弄的玩偶,这些痛苦烦恼都是被潘朵拉制造出来的,并非我们意念所决定的。属于我们真正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许只剩下灵魂了。 
她拉下口罩,一张光鉴可人的脸明亮地呈现在我面前。我突然为之一震,仿佛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突然碎裂,雪崩的刺白照亮心底最深最暗的地方。 
她看上去有二十八、九岁,除了有双年轻女孩的眼睛,全身焕发着不可思议的女人味道。不像米米,不同以前所见的任何女人,那是纯粹由内在焕发出来的气质。她的嘴角有一些细纹,但这些细纹让她在微笑时显得十分迷人。她没化妆,不着脂粉却皮肤白皙清透,能看到脸颊细红的脉络,嘴唇薄但轮廓清晰。 
她刷刷地写下处方递给我。 
“一天三次,饭后服用。” 
我挪不开眼神地盯着她。她把单子再次塞进我手里,我回过神来,再三地道谢。她轻轻一笑。 
“别再送花就行了。” 
送花?我想起来,抬头“小姑娘医生”,哑然失笑。 
“你把名字告诉我,下次直接找你。” 
“不用了,这里每位医生都很好。处方上有我的名字。” 
“不用看都知道看不懂。” 
她眼里浮起单纯的疑惑,那眼神似曾相识,我的心怦然跳动,语言也不流畅了。 
“你,你们医生的字都像天书。有点,鬼画胡符。” 
她释然,嘴角轻扬,形成优美的弧线,轻轻地,一个隐忍的笑意。 
一个微笑包括了一个春天。 
我嗅到了芳草的气息,蓝天下的草地,嘴里清甜的草心,久违的暖意重新回到胸口。许久都没有这么动心过,我以为神经早已麻木,但这一秒血液在血管里缓慢流动,越来越快,欢快的情绪一触及发。这是爱情吗?爱情来得似乎太简单了。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别淡林!别淡林! 
奇怪的姓。别致的名字。字迹工整,蝇头小楷。 
我在医院大门口久久徘徊。 
下午两点半。别淡林出现了。旧仔裤,水洗布的衬衣,黑皮筋扎的马尾,帆布的背包。即便是这样简单,简单到像大学生,我仍可以感觉到她周身散发的女人味道。 
我远远地跟着她到公交车站,一前一后上了3路电车,一直开到宝丰路。她在路边买了根5毛钱的小牛奶,在报摊前买了本《读者》,随后进了间网吧,坐在36号台,整整三个小时,她没点一杯饮料,显示器的蓝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表情恬淡,偶尔笑得眉梢都在跳动。
蜘蛛之寻(十四)(2)
我在隔着一排的90号注视她。完全不能琢磨自己的心态。为什么跟踪?也许是职业毛病,喜欢从调查入手,或者是不敢太唐突地上前搭话,也许都不是,只是因为自己更习惯用这种阴暗的方式来接近她,这样我觉得更安全。 
打个盹的时间,她已消失了。 
已是黄昏时分。我在街边吃了笼小包,便晃到老陈那。老陈正愁找不到人陪他从广州过来的表弟,没料到我自投罗网。于是一阵寒暄,又吃了顿晚饭。 
老陈的表弟耐不住寂寞,要去唱卡拉OK,我们只好充当义务陪团。老陈打电话叫了小桃和她的姐妹们。女人的出现让房间里顿添了别样的暧昧,尤其像小桃这类的女人。太浓的香水味,或腥红或深紫的油腻唇膏,大截大截像白藕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大腿、腰身。本来屁股只有那么大,不知怎么坐下去时,男人常她们挤到沙发的角落里。 
小桃一语不发地依偎着我,好似满腹委屈。 
我一边敲小胡桃一边问:“怎么?有心事?” 
她低头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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