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与你共朽》第69章


赵子岩还是看着她,目光犀利如刀:“我只问你一次,是不是你?”
傅雪迎上他的目光,她的恐惧和失措仿佛在之前的某个瞬间就消失了,现在她反倒冷静得过头,还能对他微勾下唇角:“如果有一个人,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意义……你会去伤害他吗?”
她转开脸,语气沉冷平静:“琰哥哥不仅是我的意义,他是全部。”
如果一个人的全部意义,是另外一个人,这意味着什么?
赵子岩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待在手术室外的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里面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牵动他们的神经。
傅雪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而赵子岩和龚维也都沉默地站在她身边,除了医护人员的走动声,他们这里一片寂静。
他们都在等着什么,又都胶着在某种情绪里,让呼吸都快要窒息。
不知道变换了多少种姿势,傅雪已经感觉不到腿上传来的麻木,手术室的门突兀地打开了。
走出来的医生边走边匆忙摘下口罩,语气干脆急迫,对着他们三个人说:“病人有慢性呼吸道疾病?”
赵子岩最先反应过来,飞快回答:“干性支扩,最近有并发阻塞性肺气肿,给他治疗过的医生是景仁医院的内科医生,正在赶过来。”
他回答得不可谓不详尽,再加上得知更了解情况的医生正在赶来,景仁医院在业内又颇具权威,那个医生听完后就点了下头:“会需要他协助治疗,请他来后立刻找我。”
那个医生边说着,边抬头扫视了一下他们三个人:“刚才手术途中,病人心跳曾经停止过,现在虽然已经暂时稳定,但因为他的特殊情况,我们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无法挽回的情况。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必要时会下病危通知书。”
傅雪茫然地听着,她已经不再试图去理解医生话里的具体含义,她越过他的肩膀,试图去看手术室里的情景。
但急救手术结束后,沈琰直接被送入到了ICU病房,她再如何努力,也无法越过重重阻碍,看到他的样子。
赵子岩站在她身边,看到她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就蹲了下去,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肩膀,将头深埋在膝盖之间。
像个无措的小孩子一样,当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发生了,无法拒绝也不想承认,于是就蹲下来将头深深埋入自己的手臂,假装一切都好。
他不用再去猜测,就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她的肩膀不住颤动,压抑的恸哭声也随着她的颤抖,沉闷地传出来。
她身上和手臂上还带着未清理的血迹,就这么在医院的手术室外蜷缩着哭泣,如同已经被全世界遗弃。
赵子岩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有些看懂得了傅雪对于沈琰的感情。
这个看似聪慧又过于早熟的女孩子,她爱沈琰的时候,用的是最纯真的那部分自己。
那个早已成年的优雅躯壳里,始终住着一个幼小又孤单的小孩子,那个小孩子爱着她的琰哥哥,胜过爱整个世界。
但是他也知道,他怀不怀疑是傅雪安排了人来刺杀沈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琰会怎样认为。
有时候面对越亲近在乎的人,越容易陷入一种魔障,这魔障偏偏又是旁人无法破解的。
就如此刻,他其实也无能为力。
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他回过头对一旁的龚维说:“这里有我看着,你也去警察局录一份笔录吧,我已经让司机先去了。”
龚维精神也有些恍惚,抬头看了看他,冷不丁说了句:“赵先生,沈先生会醒来的,对吧?”
他又不是医生,这种话就算他说了,又怎么能当真?赵子岩知道他也乱了方寸,就安慰般一笑:“放心,一切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捂脸。
72 第3章 心之所向(2)
沈琰觉得自己大概是睡了很久,很多事情他记得都不大清楚了;比如他睡前做了什么事;又比如他准备要去干什么。
他能知道自己好像是在梦里,因为他一直都困在一个地方;午后的阳光穿透明净的窗子;洒在走廊的金棕色地毯上。
四周有隐约兰花的香气;来自拐角花架上的蕙兰;只有当这栋宅邸的前任主人在世时;那里才会摆着那种花。
这里是他九岁之前的沈宅,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成人的样子;可他还是站在很多年前,他记忆中的家里。
那时他还年幼,有着一个可敬又温和的父亲。
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疾病,父亲在很多时候都很沉静,他经常会看到父亲在书房的圈椅里,一坐就是一天。
母亲经常在外,所以偌大的宅邸,通常都只有他和父亲在,他们会同坐在一个房间里,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一句交谈。然而当他抬起头,就能感受到父亲安静又慈爱的目光。
父亲总是微笑着看他,目光如同一束阳光,坦荡无比,温暖得让人心底都跟着澄澈起来。
成年后他似乎比当年的父亲更加沉静,但他却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有父亲那样的目光。
就像有些温柔,因为只是伪装,永远只能流于表面,到达不了别人的内心。
他想他应该是一个天性冷漠的人,他天生就很少感受到什么剧烈的情感,大喜大悲于他而言更是奢侈。
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他曾真正爱过自己,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有能力去爱其他人?
所以他的爱,好像只能停在表面,因为肤浅虚伪,不被接受也属常事。
本来就是一个虚伪的人,被身边的人以虚伪相待,活在虚假的世界里,也算是相得益彰。
在梦里他的视野似乎是清晰了不少,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能再看到这么清楚明了的世界。虽然即使如此,他所看到的世界也最多有视力正常的人所看到的一半清晰,但他仍然觉得满足,于是就将目光投向花丛锦簇的窗外。
园林里开着大片的花朵,不是他后来命人全都换上的白色蔷薇,而是真正色彩缤纷,在阳光下生机勃勃地舒展枝叶的美丽花园。
“小琰。”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记忆中的父亲。
直到离世那一年,父亲也才只有三十多岁,所以看上去还是他记忆中儒雅清隽的样子,一如当年。站在成年的他身边,只怕更像他的兄弟。
父亲慈爱地上下打量着他,唇边有欣慰的微笑:“小琰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笑了下,眼中也有怀念:“爸爸还是那么年轻。”
父亲还是看着他微笑,目光里带着关怀:“小琰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想了一下,似乎乏善可陈,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地去说的,就笑笑:“还好。”
父亲却并不赞同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既然还好,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他还是不明白,只能跟着又笑了一下:“对不起。”
到底哪里对不起,其实他也不清楚,可是面对关爱自己的父亲,又总觉得有很多地方没有做好,要道歉才行。
父亲没有再为难追问他,把目光也投向了窗外的花园,叹息一样说:“小琰,不要太为难自己,像我这样放手把所有事情都交出去,每天在这座宅子里看花开花谢,也许会好一些。”
除了遽然被害去世,父亲还在的那些年,的确过得悠然闲适,他真正将所有的权力都交了出去,不问世事、恬淡自喜,将一身浮华褪尽,只剩下满心自在。
其实那样的岁月,他是羡慕过的。
他也曾想过等该做的事情都做完,给所有人一个交待后,他也要像父亲那样,将所有事都交给别人,然后自己在这座他出生于此,又不曾离开过的古旧宅邸,安然地度过余生。
那时他和他所爱的人,将会像他的父亲和母亲的生活一样,淡漠却又安稳地相爱,彼此守候。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那种生活已经近在咫尺,也渐渐要提前放手一些事情。
可也就是那短暂的松懈,就带来了那种不可收拾的残局。
他想着就笑了一笑,并没有自怜自伤,只是有些遗憾:“我可能没有那种福气。”
父亲并没有再接话,他忖度了一下,再次开口。
他还没把那些话说出口,已经有些羞愧,可还是希望能表达一点:“爸爸,对不起,我觉得有点累,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不需要再去面对其他人,只和父亲,也许还有母亲,共同生活在一起。
他没能将话说完,因为父亲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让他突然惊醒: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却还是希望能待在父母身边,实在太过软弱。
这样失态的话,他也只能对着一贯温和又十分宠爱他的父亲说起,如果母亲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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