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妇本善》第75章


裴清溜眼瞧她的神色,那一抹微弱的悲戚刺痛他的心。他明白面前这个姑娘,是想敞开心来哭诉自己心中的不安与悲伤,可却不能,现实也不许她软弱,不许她流露小女儿般的天真和娇憨。这种逼迫般的坚强,令人产生怜悯的同时,也有深深的无奈叹惋。
谁不都是被生活逼迫着?连他裴清也是,不能放弃复位,不能放弃他的母妃。
“你是叶家的子嗣。”裴清如是说。
很明显的,桑梓轻轻吐出一口气,很淡很轻微。却还是被细心的裴清所察觉。
“那为什么他们要那样说?”桑梓突然又紧张起来,生怕裴清反悔说是骗她。
好在裴清正色道:“这里面有个缘故。俞丞相说,当年太妃指使叶威琰讨好公主,而叶威琰一直深爱的却是如今的大夫人白氏。虽然人对公主深情体贴,心却一直不在。公主陷入温暖迷离的情爱中无法自拔,不但辜负前朝皇帝对她的寄望,也辜负前朝皇后的企盼。但即便如此,皇帝、皇后也不允她的婚事。”
“拖的久了,前朝皇帝又突发旧疾,公主摄政,这是她距离皇权最近的一次。权力的魅力将叶威琰冲淡许多。公主不再沉溺于儿女私情,专心周旋朝政之中。太妃自然着急万分,怂恿叶威琰扮作侍卫出入左右,强行与公主……”
裴清咳了几声,桑梓面色通红,已是明白他所指。
“这件事本是宫中秘闻,不想却散的越来越重。公主德行有亏,太妃党羽立刻以此为据,反对公主继承大统。皇帝对公主又气又失望,病卧在床,皇后本就身体虚弱,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公主经此打击,再也无心政事,也散了高傲的心。叶威琰趁此机会寻了空子对公主软语安慰,耳鬓厮磨。公主本就对叶威琰有情,当即下嫁与他。皇帝也因此压下流言蜚语。但此后一直病着,拖了几年,直到公主薨逝,也跟着病逝。”
“那为何?”桑梓听的心头揪痛。好在母亲不知道父亲的所作所为,至少在她死前还会觉得幸福。
裴清叹道:“公主情深意重,奈何所托非人。其中过往,来日你见到秦妈妈,亲自问她吧。”
桑梓默然无语。裴清知道应该给她空间细细消化这些话,便道了扰作辞而去。
梨花照例前来侍奉,桑梓盯着她瞧着半天,瞧的梨花浑身不自在。
“侧妃,有什么事吗?”梨花总觉得气氛不对,尤其是裴清走了之后。
“你……”桑梓转了转酒盅,微停一停,“不打算和我说什么吗?”
梨花微讶,“侧妃希望我说什么?”
这话回答的欠妥当,桑梓不免冷笑。“我希望你说什么?你猜猜看我希望你说什么。”
桑梓第一次这般严肃的和梨花说话,梨花自然很是心惊胆战。她知道桑梓对她好,却也知道奴才的本分。上头那个再怎么说都是主子,既然是主子就有尊卑之别。再好的主子,也会有夺人性命的一天。
她只是个奴婢,算得了什么呢?
这样一想,不免灰了心。“奴婢跟着侧妃也有日子了,奴婢是否忠心,侧妃难道一无所觉吗?”身为奴婢,她的话不够恭敬,杖责都是轻的。只是梨花在赌,在赌桑梓对她的主仆之情,就算赌输了,至少有秦柳氏在,她确定桑梓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有命在,才会有将来。
这一席话真将桑梓问住了。裴清说与她要清理门户,之所以扯了水墨和如烟,就是不愿相信梨花是要清理的那个人。要说忠心,她何尝不是相信着梨花,不然也不会费口舌来问。哪个主子赐死奴婢是需要天大的理由的?
“我也知你忠心。”桑梓忽而笑了,好像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水墨,拿我的珠串来。”
水墨依言捧了来直接递给梨花。“梨花妹妹,你瞧侧妃多疼你,这串珠子可是珍贵的紧。我可眼红许久了,到底落入你手中。”
那珠串共二十几枚,都是通体火红的圆润珠子。珠串散发阵阵幽香,握在手中温温的,当真是个好东西。
梨花赶紧叩头道:“多谢侧妃的赏。奴婢何德何能……”
“你受得起。”桑梓微笑的扶起她,“回去歇着吧。水墨伺候便可以了。”
“侧妃……”说的好像是和亲妹妹交谈的话,实则打发了她回去,就是一种疏离。
“梨花妹妹,以往你侍奉的多,今次换姐姐,你该不会是怀疑姐姐侍奉不好侧妃吧?”水墨半带玩笑的说。
梨花忙的解释,只好悻悻离去。
临出房门前,桑梓状若漫不经心道:“那串红麝香珠可要好生保管,这东西脆生的紧。”
梨花身子微颤,珠串自手心滑落,重重跌落在地。
正文 第72章 胎动
“妹妹你这是……”水墨惊呼;又瞧见桑梓的眼神,心中有数,便上前拉起梨花,“妹妹你可真是胆大;仗着侧妃偏疼你些;竟连赏赐之物也敢扔了。”
梨花惊慌失措的拾滚落一地的珠子;泪珠滚滚却不能落。她终于记起那是主子;不是她的姐妹,眼泪是不能在主子面前落的;这是规矩。
“少一粒;杖责二十。”桑梓冷冷的说。
一滴泪差点滴落在地;梨花吓的抬手抹去;心头翻江倒海的汹涌;终而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还不打算同我说什么么?”原来人真是能狠下心肠的,桑梓从不知道她竟如此恶毒。
“侧妃……求侧妃放过我。”梨花攥着部分珠子,连滚带爬至桑梓脚边。“侧妃,奴婢不想死,奴婢不能死。”
“水墨,带她下去歇着。”桑梓气恼至极,直到如今,她还是不肯招认吗?
“侧妃,侧妃……”梨花惊恐的推开水墨,哭的哽咽,却依旧不能落泪。“求侧妃保全奴婢腹中胎儿。”
“你可承认了!”桑梓抓起一把钗环扔在梨花身上。“这么些东西送过去,你觉得苏公子会要吗?!”
梨花不敢捡拾那些对于她来说极其贵重的饰品,那日,将这些塞在苏昱珩的荷包中,她就知道,一定会有被送回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却是由桑梓亲自摔给她。
她只是想……能有那么一瞬间陪伴在苏昱珩身边,即使趁着他吃醉了酒,得不到心,只一次躯体的温暖,也足以令她满足的浑身战栗。
没想到上天眷顾,那一次的温存,竟令她有了身孕。胎儿每一次跳动的心,都会激得她幸福无比,这是最爱的人留下的孩子,无比珍贵的孩子。
“落胎!”
梨花终究从桑梓口中听到这个令她魂飞魄散的两个字。
“侧妃!”她咚咚叩头,头破血流亦不停歇,“求侧妃手下留情,求侧妃放奴婢孩子一条生路。只要侧妃允奴婢生下孩子,奴婢一定从容赴死,求侧妃,求侧妃,求侧妃……”
到最后,她也不解释什么了,满口里都是求侧妃。
桑梓却恍若铁石心肠,不闻不问,只命水墨道:“叫人抬回厢房,锁起来,给我寻个落胎方子来。”
之后,任凭梨花如何声嘶力竭的求饶,也无法撼动桑梓那颗石头般的心。水墨站在桑梓身旁,第一次感到这个女子的可怕,她竟能面不改色的决定一个小生命的逝去。
“水墨,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桑梓低头看着手中精雕细琢的小手炉。
“梨花不守妇道,犯下此事。若是在宫中,定是会被乱棍打死的。侧妃很是仁慈了。”水墨说的是实话,宫里的女人,全部是皇帝一人的。宫女胆敢与人私通,还孕有孩子,必然是要叫活活打死的。
“是吗?”桑梓似在问自己,又像在问水墨,“去吧,我乏了。”
水墨知趣退下。桑梓望着她的背影,惨然一笑,“这样做,安泰公主可满意了?太后您可满意了?苏昱珩,你为何无法保护梨花?”她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一般,“贪图那一夜之欢,虽是梨花傻,到底也是你的无情。”
厢房内,两个小厮几乎是将梨花扔进房中。梨花下意识护着肚子,胯骨被摔的生疼。她憋着泪,抓过几上剩下的凉凉的,桑梓赏的奶黄包,一边吃一边哭着嘀咕:“孩子饿了吧,娘这就喂你吃食。”
奶黄包很香、很甜,舌尖伴着味蕾,卷着融化的奶味滋润全身,“有些凉,孩子不要怪娘啊。”梨花柔柔的说,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梨花无力的趴在地上,哭的越发伤心。
门被推开,水墨走了进来。自从如烟伺候了云荞姑娘,她就和梨花住在一起。梨花只顾着哭,根本没注意身后的水墨。
“你这是何苦呢?”水墨露出怜悯之色,想伸手扶起她。“地上凉,小心伤着孩子。”
“你走开!”梨花打开她的手,“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个屋子里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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