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修》第167章


古往今来,谁碰触了当权者的逆鳞,死也是应该的。是非对错,人命关天,都比不上在位者的一己之私来的重要。
于是断断续续有了些声讨上清宫的声音,观望的也不敢再等。萧潇道人的性情捉摸不透,喜怒无常,杀人不过是眨眼之间,在谁知道观望得久了,他会不会怀恨在心?
青衣的信中说,岑家已经与上清宫撇开关系,归顺归墟神宗。现在岑家有萧潇道人的耳目,计青岩想要那柄剑,只怕得偷偷去取了。
想要取剑,如今是难上加难。
入了夜,他悄悄地潜入环绕岑家的群山当中。
岑家地处北方,比不得江南湿润树多,夏日夜里山风荡过,清凉入骨,枝叶晃动声沙沙作响。计青岩沿着入山的峰往下行,脚尖掠过微荡的湖面,无声无息地沿着青石台阶飞上,隐没在枝叶茂密的山林间。
山林深处有剑庐,计青岩便是朝着剑庐而去。
小道两边都种了碗粗的竹子,山风吹动,竹林在夜里影子似的晃动。岑家子弟两个时辰巡山一次,计青岩了如指掌,这时候正是剑庐无人看管的时候。
岑诉秋在剑庐周围必定设置了阵法,他现在也只能试试看。
青石筑成的台上有座石头砌成的房子,在山顶上经年累月地受风吹雨打,表层已经泛黑。计青岩的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
门竟然就这么开了。
计青岩站在门口,手又是向前微推,灵气涌动。
石门发出沉重的碰撞声,月光自门口洒进去,斜斜地照亮了房间里正中插着的几柄长剑。
……怎么只剩下这么几柄剑?
计青岩的心头微动,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抬步走了进去。
岑家千年的历史,剑庐里该当是藏着几十柄不出世的好剑,不舍得拿出,在山顶吸收天地灵气,只等赐给资质罕见的子弟。现在剑庐就这么大剌剌地开着,其中的藏剑只剩下这么几柄,其余的在哪里?
随手翻了翻,他要找的那柄剑果然不在这里。
糟了。
计青岩立时转身飞出去,刚走了几步,却见竹林尽头远远地飞过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来。
计青岩迅速躲进剑庐后的参天古树上,隐了周身灵气,纹丝不动。
来人年纪极轻,未及弱冠,一张脸生得白,略有些着急地迎上来,在剑庐周围转了一圈,轻声说道:“计宫主,是你回来了么?”
计青岩不说话。
那青年等了许久,静静将一柄抽出剑鞘的长剑放在剑庐门口,剑体银白,狭长冷厉,在月光下流散出淡淡寒光:“这是你的剑。”
计青岩还是没有出声。为什么把剑给他,计策?
“家主许久前曾写过剑庐中的剑该归给谁用,危难之际,弟子各自取剑。我掌管剑庐,平时就住在剑庐旁边,家主说这柄剑是计宫主的,让我好生看着,将来你必定会来取。”
计青岩只觉得心头有些耸动。
那年轻弟子又道:“岑家如今逼不得已,家主被归墟神宗关着,岑家不敢跟他作对。计宫主如今被归墟神宗追杀,凡事小心,我这就去了。”
计青岩寂然无声地等着,只待脚步声逐渐远去,那弟子的气息消失不见,从剑庐后的树上落了下来。
岑诉秋对他冷淡是冷淡,却也不是愚蠢之辈。当年把剑收着不给他,却也早已经有了打算,明白岑家危难之际,此剑必有用处。可是他如今能不能驾驭此剑?
计青岩垂首,银白长剑缓缓升起,在空中一转,刹那间流光溢彩,散出寒凉冰冷的气息来。他握住剑柄,长剑周身的灵气像是根茎般在他手心蔓延,缓缓而入,与他体内的灵气交融般地合在一起。
一时间灵气冲荡,周身剧痛,像是瞬间觉醒了什么,在体内疯狂旋转,脚边落叶纷飞,将他在空中托了起来。
计青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觉得浑浑噩噩做梦一般,清醒过来的时候,剑庐的石壁上剑痕斑斑,周围枝叶四散,山石崩裂,早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那年轻的弟子就站在竹林尽头,张大双目看着他。
计青岩的手不经意地轻挥,剑气排山倒海而来,黑夜里发出一声剧烈声响,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几寸深的沟痕。那弟子呆望着不敢出声,计青岩的双目一垂,将长剑收进剑鞘里。
这剑与他心有灵犀,如同久别重逢,威力却是难以估计,稍有些动静便能害人性命。小时候他不知轻重,自然是出手伤人,如今呢,能否驾驭得了?
“计、计宫主,快要有人过来了,你——”
“多谢。” 话音未落,剑庐旁边的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弟子微张着嘴,疾步跑来剑庐旁边看着。他只听说计青岩出手必定伤人,也听岑诉秋说起过这柄剑的厉害,可是如今一见,还是忍不住惊诧。
腮上被剑气扫出一道血痕,衣摆也被削得七零八落,他浑然不觉,低头望着。凭着这柄剑,计青岩究竟能不能杀了萧潇道人?

自然是不能。
萧潇道人比老师父的修为都要高上一截,想杀他是痴人说梦。
远远地传来喧闹之声。计青岩收敛气息,如鬼影般掠过湖面,化作寒凉的山风。刚才剑庐旁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巡夜的弟子,再不走怕是要让人发现。
明日清晨,岑家上下便会知道他今天来过,免不了要传到萧潇道人的耳中。他穿上件凡间的衣服,扮作四处游玩的公子,买了匹骏马骑着,快马加鞭地南下。
一路上风声越发的紧,几次看到几个道修围杀一个魂修的景象,时间越久,归顺归墟神宗的门派便越多,萧潇道人要杀魂修,大家都懂他的心思,不要脸的便争相讨好起来。
无人发觉他的异样,路遇归墟神宗的弟子,也不过是将他当成了凡夫俗子,连盘问的也没有。他骑着马下了南朝,这天路过卢家的一望庄地界,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一望庄西北三百里远处的深山中,有个不起眼的幽静小庄子,住了个离世独居的老散修。这老散修爱灵草成痴,在行医上颇有些独到之处,平时不爱见人,因此知道的人极少。他多年前曾欠了散尘的情,不久前散尘亲自登门,将宋顾追送了过来让他看看。
宋顾追现在便住在这里。
计青岩踌躇片刻,拉着马头一转,双腿一夹,朝那小庄子而去。多日不见,不晓得宋顾追如今怎么样了。
将马拴在山下,他在树木间穿梭飞过。
远处一个黑衣男子悄然捂着一个少年的嘴,躲在树后,只等着那陌生的男子飞远。
许久,他把手松开了。
少年轻喘着低声问道:“谁?”
“没见过,以为是个凡人,不想是个道修。” 岑墨行道,“不用管他,今夜照旧。”
筹划许久,今天便是救宋顾追的日子,只不过却不是他,而是身边这懂得游魂之术的少年。
莫仲贤垂头不语。他的心思如今也只在这一件事身上。
“前面那树下有几朵蓝色的花?” 岑墨行指着前方三丈远处。
“两朵,不,三朵。” 眼睛被岑墨行调养好了大半,不再灰沉沉什么也看不见,多多少少能看到些景象。岑墨行说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宋顾追,就要用游魂术,任关翎之后,迷魂、游魂这类中阶的魂术逐渐传开来,他多多少少会些。
眼睛好些了,腿也好了些,本来就是紫檀宫毁的,自然也要依靠紫檀宫的人来医治。
正如宋顾追。
“宋顾追要是无事,怕是要成亲了,你高不高兴?” 岑墨行轻轻地笑。
莫仲贤仍旧低着头不说话,想要站起来转身走,岑墨行拉着他的头发:“高不高兴?”
莫仲贤一声不吭地闭着眼。
老散修有个女儿,宋顾追刚来到山上的第一天,她采灵草时险些坠落悬崖,宋顾追将她给救了。这意外自然是岑墨行弄出来的,少女从来没下过山,也没见过多少男人,不知不觉对宋顾追生出了些情意。她羞于启齿,她父亲却看得出,只是他毒未解,自然是有些顾虑。
治不好,自然是不会将女儿嫁他,治得好,事情自然便不同了。
“我去时他不会清醒?”
“宋顾追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你夜里去,他自然是不清醒。” 岑墨行把他的头发松开,掏出一块黑色绸布包成的小包裹,在手心指甲大小,“知道该怎么做么?”
莫仲贤将那东西接过,淡淡地说:“宋大哥要是有三长两短,那东西我不会给你。”
“你好好做事,之后我送你样大礼。” 岑墨行笑着把他的头拉下来,低声道,“我让你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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