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吾同在》第77章


作也基本完成。如果工作上能脱身就尽量回北京吧。抽时间多陪陪家里的四位老人,有可能的话也多陪陪我。”
严小晨从话语中感受到入骨的孤独和感伤,沉默着点头答应。丈夫没有提到儿子,而当妈的最挂心的就是他,“好的,我先回家陪陪老娘吧,我等着你和猛子。”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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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岁的姜元善在纽约开完执政团会议,连夜赶往北京。这是战前最后一次执政团会议了。在飞球上值班的赫斯多姆三天前发来消息,飞球上的反隐形装置已经发现了恩戈星远征军的母船,距离地球只有二十天的行程了。执政团颁布了秘密动员令,全世界三十万天军和九千九百九十九套“天眼”系统立即进入一级战备;但有关消息对社会严格保密,执政团担心,如果民众陷入战争恐慌,亿万人的异常脑波叠加起来,也许足以让恩戈人探测到。
人类已经准备了三十年,“天眼”系统也进行过多次实战演练。现在,三十年的努力就要开花结果了——或者,人类文明之花就要被狂风巨浪一举摧毁,再无复苏的可能。
现在,姜元善要到飞球上唤醒冬眠的先祖,然后与先祖共同准备那场在敌人“心脏”里的肉搏战。这是大战背景下的小角斗,却更加凶险、胜负难料;如果失败了,那就不必操心埋骨何处。先祖还要唤醒土不伦夫妇,解释他们沉睡的原因,让他们出现在迎接远征军的队伍中。上飞球之前,姜元善还有两件事要赶着处理:回家探望家人,也许这是同家人的最后一面了;还要到布德里斯的秘密营地去,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
空军零号在北京国际机场降落,按照他的吩咐,今天没有官方接待人员,只有妻子在舷梯边等着。两人紧紧相拥,然后匆匆上车朝家里赶去。妻子开车,路上姜元善问:“猛子已经走了?”
“对,他们已经‘入洞’了。”
布德里斯建立的复仇别动军秘密基地都位于地下数千米的地方,如南非金矿、中国贵州的地下溶洞等,这些地方足以躲过入侵者第一波次的脑波袭击。在纽约开会时,布德里斯告诉姜元善,他给特别行动队的成员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回家探亲。不愿回家的任其自便。布德里斯本人在会后也匆匆赶回位于中国贵州的营地。妻子说:“猛子刚走,是昨天回来的,在家待了一天,一直陪着奶奶和我。他也期待同你见一面,但嘴上没说。元善,咱们的猛子变化很大,几乎是个陌生人了。”
姜元善沉默地看着前方,霓虹灯光在他脸上连续地闪烁着。“没关系的,我马上就要到贵州去,还能见到他。此刻他可能已经知道我要去了。”他笑着对妻子说,“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知道吗?实际上,咱们已经有儿媳了。”
“‘实际上有儿媳’?你这话什么意思?”
“布德里斯干的好事。你知道他的复仇别动军是纯雄性的,这些年来一直封闭训练,与世隔绝,所以队员们个个都是光棍儿。这次入洞前,他为所有人办了一件大事——让他们留下种子。”
妻子立即应道:“就像先祖离开恩戈星之前那样?”
“对。布德里斯在网上发了启事,有几十万名女性志愿者报名,随后用电脑为每位队员随机匹配了一位妻子,当晚便同房了。当然还采取了一些刺激排卵等医学措施,以确保每位妻子一次就能怀孕。”
严小晨沉默片刻。虽然是在战前的特殊情况下,但这样草率的男女结合也仍然带着男性沙文主义的色彩,让她心里不舒服。然而在眼前的形势下,她只有接受现实。她轻叹一声:“这臭小子!在家待了一整天,对我一句也没提。不知道咱们这个儿媳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连猛子也不知道。”
严小晨笑了,“怎么可能呢,虽然过去素不相识,至少有过一晚的相处吧。”
姜元善在心中叹息一声。猛子确实不知道“妻子”的相貌、声音,连名字也不知道。儿子这样做用心良苦——可能过于苦涩了。这会儿他不想对妻子细讲,赶紧换了话题,“他确实不知道,这事以后再给你细说。咱妈呢,还是那样糊涂?”
“咱妈可不糊涂!思维敏捷着呢,刻薄话张嘴就来。”说起婆母,严小晨颇有点哭笑不得,“真没想到,妈到晚年性格会变成这样。自从爸去世,她的性格就完全变了。”
姜元善用力握握妻子放在档位杆上的右手,“这一年你受委屈了。”
虽然姜元善早在二十年前就想让严小晨从工作中脱身,但实际她在去年才退休回到北京。“天眼”系统已经遍布全球,可以有效监测地球大气层的每一个角落。作为设计者,她反倒没有太多的工作了,或者说,她对这个世界应尽的责任已经尽到了。她退休回家,以便多陪陪亲人,但实际上她只是陪了婆母,因为其他三位老人都已相继去世,丈夫和猛子也几乎没回过家。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八十八岁的婆婆性格完全变了,与她相处可不愉快——这么说未免太轻巧了,实际上,这一年她十分压抑。这位老太太已经成了家里的黑洞,时刻把阴暗情绪辐射到周边。连一直陪伴她的六婶都受不住了,曾难为情地提出想回家,严小晨好容易才留住她。
她安慰丈夫:“没什么。四个老的已经走了仨,这一位再怎么糊涂,我也会笑着把她送走,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老人的刻薄,姜元善很快就领教到了——老娘坐在轮椅里,在客厅里巴巴地盼着儿子回来,保姆六婶陪着她。姜元善进了屋,刚声音哽咽地喊了一声“妈”,老娘却讥诮地说:“咱们的世界领袖总算回来了,真难得呀。”
“妈……”
“你还记得我这个妈?算算这辈子你在家待了几天,连你爸过世时你也只停了几个时辰。”她恶狠狠地说,“这个儿子我算是白养了,算是我为世界人民养的。”
姜元善被这当头一桶冷水浇得哭笑不得。严小晨和保姆则努力绷住笑——她俩是笑老人最后一句挤兑话的大气派。
严小晨笑着说:“妈,没看你儿子都快哭啦!别刻薄他了,抓紧时间说点亲热话。”
“哼,啥时候走?又是只能在家待一个小时?”
姜元善没办法回答,他真的只能待一个小时。对于他来说,战前的时间是以分秒来计算的。
老人的火马上又被勾了起来,“哼,我就知道!你还不如猛子,那头小野驴还陪了我一整天呢!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放你出门。那时该找何所长硬把你要回来,好歹我还能落个囫囵儿子!”
姜元善心中一寒,从这句话中他知道老娘是真糊涂了,否则她不会拿刀子往人心口里捅。
严小晨脸色一沉,对婆婆放了重话:“妈你真糊涂啦?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往年你和我爸是咋教育孩子的?”
姜元善生怕闹得不愉快,忙向妻子使眼色。妻子则轻轻摇头,连六婶也摇着头。这一年多,她俩已经摸清了老太太的脾性,知道不能一味顺着她,必要时呛她一次还是很见效的。果然,老人也意识到这句话很不合适——牵涉到牛牛小时候那些不该提起的回忆——便软了下来,不再和儿子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了。
姜元善同老娘拉了一会儿家常,该走了,但他真的无法张口说出这个“走”字。
老娘看出来了,气哼哼地说:“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走吧走吧,这是咱娘儿俩最后一面,等你再回来,这把老骨头早就当鼓槌了!”
姜元善鼻子一酸。老娘虽然糊涂,但这句话并不假。此去吉凶难料,确实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保姆忙来打岔:“姚姐看你说的,你老肯定能活一百二十岁!”
老人别过头,沉下脸,不再理儿子。保姆示意姜元善别管她,该走就走吧。姜元善只好狠下心同老人的背影告别,用手势向六婶道了辛苦,心情沉重地出门。路上他一直怏怏不乐,不是因为母亲的糊涂话,而是因为她的爱——她的刻薄正是因为太看重儿子了。
妻子劝解他:“别往心里去,这一年多我都已经习惯了。何副主席来看过她,事后也劝我别跟老人一般见识。他说军工界的陈老,一位品格高洁的前辈,到晚年也变得非常自私,与原来的他判若两人。这位陈老咱们见过一面,是在刚刚发现飞球后的那次特别会议上,反隐形研究的基础就是他奠定的。”
姜元善点点头。
“心理学家说,三岁以前的孩子和意识糊涂后的老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有些女人,一生付出太多,老了之后心理不平衡,会表现得更为乖戾。”
姜元善叹息道:“妈骂得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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