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吾同在》第84章


一代枭雄临死前发出了极度震惊和狂怒的脑波,让其他人为之颤抖。那边,提义得也拔出了短剑。他的短剑是藏在军装里边的,所以拔得稍慢一些,但此时剑锋也已逼近土不伦的脑袋。
先祖和阿托娜同时喊了一声:“土不伦小心!”
一直偎在土不伦身旁的阿托娜飞身跃起,朝那柄短剑舍命扑去。白光一闪,她的生命之脉也被割断。不过,她以自己的生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让土不伦得以闪开提义得的剑锋。提义得向前一步再次进攻,土不伦急忙闪避,但因动作过猛失去了平衡,身体向一侧倾倒。眼看他躲不过兄长的剑锋了,就在此时,姜元善已经弯腰抄起一把卫士的短剑和大帝的长剑,右手一扬,短剑插进提义得两眼正中的位置。提义得惨叫一声,仰面倒下。姜元善没有耽误,一个纵跳,右手揽过土不伦将要倾倒的身体,左手握着长剑,朝土不伦的脑袋插去。
这时,只听见身后先祖短促地喊了一声:“不要!”
先祖的喊声让姜元善顿了一下。姜元善事先并未料到这场宫廷喋血,先祖也是如此。那位“年纪老迈、与世无争”的提义得王子在得知父王决定立幼子为储后,悉心安排了这场政变,弑父杀弟,妄图夺权自立。他实际上帮了地球人的大忙,让先祖的计谋能顺利实施。现在葛纳吉和提义得都已经毙命,只剩下志大才疏的土不伦,应该不至为害;何况先祖正在为他求情。先祖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苍凉。先祖一直想为土不伦留下一条生路,也为恩戈人留下一线血脉。刚才他下意识地喊出“土不伦小心”,表明他内心深处仍对土不伦有深厚的亲情。但姜元善歉然地对先祖苦笑一下,仍然持剑向下刺去。
刚才阿托娜在危急时刻竟然挺身护夫,实在难得。而土不伦呢,姜元善看得很清楚,在阿托娜扑向短剑的同时,他也非常敏捷地顺手扯过阿托娜的身体去挡那把短剑。两个动作殊途同归,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个动作,但没能骗得过姜元善的眼睛。这个土不伦太卑鄙了。虽然他的卑鄙是指向恩戈人的,不需要姜元善来为阿托娜打抱不平,但不管怎么样,姜元善无法克制对他的厌恶和恨意……眼前闪过一幅与此刻完全无关的画面:一套衣服扔在沙坑里,五双小手正慌慌张张地扒沙盖住它。这个画面出现得毫无来由,无端端地燃起他的怒火。他狠狠挥剑向土不伦刺去,享受着利刃入肉的快感……忽然,他的脑袋遭到重重一击,身体晃了晃,晕了过去。
他因此没能看到随后出现的绚丽景象。地球上同时射出万束光剑,交汇到天空中一千二百零一个点上。在这一瞬间,明亮的激光把地球变成了超新星。几秒钟之后,燃烧着的飞球碎片从一千二百个交汇中心向四处迸射,然后在重力作用下向地球坠落,划出美丽的弧线,使天空更为绚烂。这些弧线中,应该包括一位王妃战士所驾驶的飞球吧。更为绚丽的是这场焰火的压轴之作——在某个坐标点上汇聚的光剑最多,有一两百条。汇聚点附近空空如也,但汇聚点外围有密集的闪光,这些闪光拼出一艘巨型太空母船的大致形状。然后,这一处忽然发生了极猛烈的爆炸,爆炸惊天动地,在空中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光喷泉,无数光束从喷泉中射出,划着弧线坠向地面。在这些碎片中,裹带着一千万“小章鱼”的尸体。
姜元善只休克了不长时间,他醒来时,天空仍然有残存的闪光,恩戈星远征军已经全部覆灭。九十亿地球人肯定已经结束了痛苦的抽搐,相互扶持着起身,指点着天空中的残光,满怀胜利的狂喜——战争结束了,结束得干脆利落。
3
一个飞球停在联合国大厦广场。这是一个新飞球,比人们曾见过的那两个要大得多,也更为富丽堂皇。这是恩戈星远征军的指挥舰,是那个什么狗屁大帝乘坐的专用飞球。不过人们已经知道,现在是先祖和姜执政长在上面,所有恩戈人入侵者都被杀死了,一个没留。先祖和姜执政长亲自参加了敌人指挥舰内的肉搏,同样取得完全胜利。广场上人头攒动,欢声雷动。几十万人会聚在这里,等着人类的救世主和英雄凯旋。
但飞球停在那里很久了,舱门一直没有打开。人们感到奇怪,一种茫然的情绪在广场上空弥漫。然后一个消息悄悄传开,据说执政团已经向先祖报了捷,先祖也通报了指挥舱内肉搏战的胜利。但交谈时先祖的声音非常悲伤。他此刻躲在飞球里,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消息还说,姜执政长在搏斗中受伤休克,此刻已经醒来,没有生命危险。人们非常理解先祖的悲伤,在这场战斗中全军覆没的毕竟是先祖的同胞啊,他的直系后代也在其中。先祖大义灭亲,帮助人类战胜了入侵者,但这会儿痛定思痛,痛苦会是百倍强烈。
人们悄悄安静下来。非常安静。几十万人的广场上只有旗帜飘扬的声音。人们耐心等着,等先祖从悲伤中走出来,然后与姜执政长携手从飞球的舱门出来。人们想向上帝和他的儿子捧出满溢的感恩之心。
苏醒的姜元善看着满天彩花逐渐落下,地球恢复了沉静。他把目光收回到飞球内,看见先祖独自悬挂在天花板上,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睛睁着,但目光空洞毫无内容。姜元善努力站起来,环视四周。所有恩戈人的尸体,那位大地与天空之王葛纳吉大帝、阴鸷的提义得王子和两个手下、在生死关头显示了各自善恶天性的土不伦夫妇,都不见了。肯定是先祖按恩戈人的礼仪,对死者实施了空葬。只有地板和墙壁上荧光闪闪的紫色血迹,昭示着这里发生过的喋血事件。真该庆幸啊,恩戈人的骨肉相残和葛纳吉的老年昏聩、骄傲轻敌是对地球意外的帮助,帮助人类轻易取得了胜利。
姜元善走近先祖,低声唤道:“先祖。”
没有回答。“先祖。”
没有回答。
姜元善苦涩地说:“先祖,那会儿我没有遵照你的吩咐,无颜请你原凉。但我想你也看见了,那一刻土不伦是扯过阿托娜的身体来挡剑锋的。”
先祖总算说话了,脑波低沉而缓慢。“我没有怪你。土不伦已死,不必说了。”停了停,他又说,“你离开这里回到地面吧,执政团和人们都在等着你呢。我想独自待几天。”
姜元善不忍留下先祖一个人舔舐心中的伤口,但他知道这会儿劝慰不了,便叹息着说:“好吧,你先休息几天,过后我回来陪你。”
飞球靠近联合国办公大厦,姜元善走出舱门,仍从窗口越过去走进大楼。飞球关闭了舱门快速升空,很快消逝在蓝天里。先祖走了,悲伤中的先祖不愿现身接受民众的感恩,民众很遗憾,于是把所有感激之情都转到执政长身上。姜元善先是从窗户里探出身子向民众致意,但在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呼声中,他只好下了楼,来到民众之中。人群中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四周的人朝这边挤过来,就像海水涌入海洋形成像肚脐眼一般的漩涡。姜元善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贸然来到人群中,这样的狂热再不制止就要出乱子了,他果断地让周围的人把他高高抬起,以便远处的人能看到他。然后,他就这样“以肩为舆”巡行了整个广场。在他的反复劝说下,人群终于安静下来,慢慢散去。
在同一时刻,在两万千米之外的北京城内,严小晨正陪婆母看电视节目,是对联合国广场的直播。战争结束了,而且结束得如此顺利,甚至超过此前最乐观的估计。大举进犯的恩戈星远征军除了在地球上留下一些残骸碎片外,几乎没能对人类历史之车产生任何影响。当然,深层面的影响还是有的,比如全球范围的战时体制,比如这会儿联合国广场的狂热。广场上的民众来自世界各国,当然其中以美国人最多。他们对姜元善的狂热崇拜,就像是中世纪民众对待教皇般虔诚。
年迈的婆母现在更糊涂了,她对战争的事早就不关心了,唯一关心的是——
“小晨,是不是仗打完了?”
“对呀,咱们胜利了!”
“那牛牛不用当啥子执政长了?他能回家了?”
严小晨不敢用空话安慰她,只能含糊地说:“应该是吧。当然,肯定不会明天就回来,总得做善后工作吧。”
“哼,善后善后,你能等得,我这把老骨头可等不得了。当年真该去找何所长把他硬要回来。”
她又开始凶狠狠地重复那些“截人心窝子”的话,但这回严小晨没有对她放重话,她的心思在别处。看到联合国广场上的狂热,她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当然,她完全相信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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