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妆行》第122章


莫非秦子敬认出了南烛。那他们之间,有没有旧情苟且?抑或只是怀疑?
“是与不是,王爷请来秦小公爷一问便知。”白絮道。
秦子敬送晋安郡主回京,几日后才回。但是白絮既然将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便不愁找不到佐证之人。
“如今成国举兵,南烛恐怕便是内应。南烛已掌虎符,维郡危在旦夕!”白絮急急地道。
一时间,沐王觉得三魂六魄皆跌入谷底。刺杀自己的,竟然是南烛的父亲。
如果是南烛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甚至,刺杀自己,便是南烛的意思?
那她对自己的种种只不过是在演戏吗?所谓的‘以心换心’更是从何谈起?她种种作为,不是本性使然,却是在为成国二皇子的江山铺路吗?
最可笑自己,竟然信了。
甚至,还想娶她。
“南烛珍视的那个玉坠,便是成国二皇子亲手所制。应的她本名,南烛。”白絮继续。
沐王不言。
那个玉坠,南烛曾经说过,是很重要的东西。
当时心疼,如今想起来确实心痛如死。
是夜,沐王带着亲兵提审了一个疯子。
“确实是他。”有人落实了南老爹的身份。这个人,便是喂马的卫大叔。人生之事,正是变化莫测。
卫大叔的肯定,再次推翻了沐王心里残存的侥幸。
“你为何刺杀于我?……南烛你可认识?”沐王问。
隔着一道栅栏,一边是威风凛凛却脸色铁青的沐王;一边是疯傻得厉害的南大叔。双眼空洞的南大叔嘴里反复念叨的只有两个名字。岩风,烛儿。“岩风,岩风。我不怪你。烛儿,你该怎么办,我的烛儿!”
除此以外,再无多余的话。整整一夜。
够了,这已经够了。
沐王握紧了拳头,闭上眼。
维郡老王爷说得没错,棋子就应该是棋子,不应该对棋子多留执念。
风大雪大,清晨雪风中的白絮浅笑着放飞一只古怪的黄雀。
☆、135
日落之时,羌午叛军真正的首脑鹿鼎踏雪而来。他没有骑雪狼,而是一步一步走在满是鲜血的冰面上。他走得很慢,跨过已经结冰的血,脚步从容。越走,士兵的残肢便越多。
他的身边,是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盾防兵。盾防兵们越是小心翼翼,鹿鼎的身姿便显得益发从容不迫。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距离王位只差一步,却不曾想会在此遭此大败。
“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完整的。”身边有人感叹。除了感叹,还有心头发寒。
“飞雪楼的禀性。”有人解释,“三四十年前就是如此了。”
“可怜我们的将士。”
鹿鼎没有说话。经过一位惨死的士兵的上半身时,鹿鼎停下脚步。那个被暗杀的士兵,手里拿的是一块女儿家的香帕。香帕已经被鲜血染成黑红,连同残肢一块一起凝固在冰河中。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前锋营就是这样被鲁冰花逐个击破。鲁冰花阴险狡诈,白天按兵不动,晚上夜袭刺杀。前锋营本就是为夺沉叶渡而来,不善防守。原本沉叶渡已经将将拿下,敌军损折过半。鲁冰花一到,用这卑鄙法子将我们前锋营肢解得支离破碎。忍无可忍,鹿耶主帅才发起总攻。谁知他们竟然有轰天雷。鲁冰花阴险,那个叫南岩风的更加卑鄙无耻。不但戏弄取笑我军主帅,还刻意首先让出沉叶渡,待我军全军进入沉叶渡后,他却来了个瓮中捉鳖!”一个人在阐述战情。
“轰天雷!怎么会有轰天雷!”
“太不公平了!”
“就是,有轰天雷还打什么啊!”
“龙朝的轰天雷不是轻易不给人吗?”
众人议论。
“没有不公平的地方。”鹿鼎终于开了口,他冷冷地说,“这是行军打战。不是过家家。自古以来,技高一筹强者胜,便是战场的唯一定律。”
武相当,智者胜。智相当,武高者胜。
众人闭了口。默默地跟着鹿鼎往前走。
“那个南岩风,做得很对。”鹿鼎又说,“以最少的兵力解决了尽可能多的人。他这一战,十分漂亮。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是,他不知马上搬兵回维城,给了我杀他的机会。”
一阵寒风吹过,众人打了一个寒颤。
“主帅。成国大军已经开到临河,已经就地驻扎不知有何目的。”有人道。
“传令下去。强弩手盾防兵开拔至此,以这弧线为界。不善动。不出意外的话,这条弧线便是老虎豁弓箭的射程极限。是他们的极限,却不是我们的,我们有强弩。驻守好之后,老虎豁有出行者一律射杀——我们跟成国一起等河面再次结冰,厚厚的冰。”鹿鼎道。
等河面的冰厚实之后,再次发动攻击。这次,看看是谁是瓮中的鳖。
“另外轮值守卫,不给鲁冰花任何机会。”鹿鼎道。
这个鹿鼎,显然比鹿耶强势冷静得多。他的从容不迫甚至能与沐王相比。
鹿鼎说完看了一眼白雪茫茫处。风雪那边,成国不知是何目的。
老虎豁。
白及回到帐篷时,又看到了一封信。信上还压着一个小小老虎。这个小小老虎,是白及小时候的玩具。是姐姐亲手缝制的。白及一阵再次打开信。里面滚出两颗药丸。
不同于上次的愤怒,这次,白及的手在颤抖。
白及重情。
“白及!白及!”帐外,响起南烛清亮的声音。帘子一响,南烛冲了进来。
“干,干嘛?”白及慌张间急忙把药丸跟信纸藏在身后。
“鲁冰花找你。咦,你背着手这么慌张干嘛?”南烛道。
“我我我换裤子呢!……出去!我马上就去还不行嘛。”白及急忙道。
南烛坏坏一笑道:“嘿嘿,尿裤子了?”
“咦,我去!谁尿裤子了!”白及发现自己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
“那……”南烛还想继续取笑白及。
白及却不耐烦地把她推了出去。“出去,出去!我马上就来!”
南烛笑着走了。
白及吐了一口气,从背后拿出姐姐的信跟那两粒药丸。
“为什么会这样?”白及喃喃。
信上,白絮道:“如愿我活命,便取南烛鲁冰花性命。”
白及只有白絮一个胞姐。
“姐姐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白及心头迷茫,他想不通为何姐姐一定要取南岩风鲁冰花性命。
犹豫间,白及已经到了大帐里。
鲁冰花道:“白及老弟,你是白阁老的儿子,我们这一群人中,你是唯一的世家子弟。于情于理,你是最适合作为使节前往成国军营的人。”
“去那干吗?”白及的思维简单干净,没有他爹跟他姐的弯弯角角。
“与其静止不动,不如问个究竟。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打战这种事,与经商类似,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利字。问清楚他的价码,说不定会有周旋的余地。”鲁冰花道。
不愧是狐狸。
“由你担当使臣足以显出我们的诚意。虽说两国交战本不斩来使,但你此行风险亦大。不知你可愿去?”鲁冰花问。
放眼军中,白及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白及看看南烛,又看看鲁冰花,终于道:“好,我愿意去!”
“好样儿的!”鲁冰花拍手。
好样是好样。可是自己的姐姐该怎么办?
白及转身走出了军帐。这战事有意思吗?什么能比亲人更重要?白及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一面浑浑沌沌地想。拐过一落满是积雪的小丘,正看见一个小兵拿着一壶暖酒往大帐方向送。
见了白及,小兵停住脚步站到道路一侧。
白及不知不觉地就停住了脚步。终于,他对那小兵说:“你的什么东西掉雪里了?”
小兵闻言,慌慌张张地往自己身上看,无奈端着盘子。“你把盘子放地上,回去看一下不就行了。”白及白眼。
小兵忙不迭照做。
白及揭起了壶盖。闪电般将两颗药丸丢了进去。
对不住了南岩风。
小兵再回到小土丘时白及已经走了。小兵茫然地摸摸头,端起酒朝大帐走去。
大帐里,南烛跟鲁冰花正在安排布防。羌午这次的攻势会比之前的更迅猛。
河面上的冰正在重新凝结。锁在冰层下尸体,伸出冰面的残肢恐怕会让受到刺激的羌午叛军更加可怕。单薄的工事、大战过后的沐王军能否经得住羌午叛军狂风骤雨的报复?
“援军。只要有援军,未必守不住。”鲁冰花轻声道。
老虎豁一旦失守,维郡便万分危急。
“假若守不住呢?”有人问。
“退守维城。沐王不倒,其它地方的援兵必将赶到。何况他们的目的是找胖子,不是找沐王那个瘦子。孤军入境,兵家大忌。羌午叛军主帅鹿鼎不会看不透这一点。”鲁冰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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