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三部曲》第198章


“我给你这个选择,对你来说有些不公,”我说,“可我必须这么做。你可以继续领导你的无派别军队,可以和忠诚者组织打一仗,可那也意味着你永远失去了我。你也可以放弃战争……那你就可以重新拥有你的儿子了。”
这个“价码”太单薄,我心里明白得很,也害怕得很——我怕她拒绝选择,怕她选择权力而放弃我,怕她责骂我只是个可笑的孩子。孩子,我的确是个孩子,我不足一米高,并追问她到底有多爱我。
伊芙琳如潮湿大地般幽暗的双眸打量了我好久好久。她隔着桌子把我使劲儿揽入怀中,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我,仿佛在我周围围了一个铁丝笼。“这个城市和里面的一切都让给他们吧。”她在我耳边轻声道。我一时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她选择了我,她选择了我!
第四十九章 翠丝 直面死亡血清
死亡血清闻起来像烟雾混杂着香料的味道,吸进第一口这样的空气便遭到肺的抵制,我咳嗽着,被一片黑暗吞噬。
我跌倒在地上,双膝跪地,感觉血液就像被偷换成了糖浆,骨骼被偷换成了铅。一根隐形的线将我朝睡眠扯去,可我想保持清醒,我想醒着,这很重要。我想象着这种欲望、这种渴望在我胸口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那根隐形的线越扯越有力,我用这些名字来让我的火焰燃烧得更旺:托比亚斯、迦勒、克里斯蒂娜、马修、卡拉、齐克、尤莱亚。可我已经没法在血清带来的沉重下打起精神。我的身子沉沉地倒向一边,受伤的手臂被压在冰冷的地面上,我在漂……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漂走该多好啊,漂走就能看清我最终会到哪里去……可我心中还有火焰,那燃烧的火焰。我还有想活下去的渴望。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脑中翻着、挖着,记不起怎么会来到这里,记不起为什么要费力从这美好的重量下逃脱。接着,我挖掘的双手找到了它——母亲的脸,还有她的身体瘫倒在地上时奇怪的角度,还有父亲身上汩汩流出的热血。可他们死了,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以和他们团聚。可他们为我而死,我答道,我必须为他们做这件事。我不能让所有人失去一切,我必须挽救那座城市,挽救父亲母亲爱过的那些人。我不想无缘无故地和父母团聚,即便死也要死得其所,而不是失去知觉、倒在门槛上。
我还有那团火焰。那团火焰,它在我心中越烧越旺,从一堆篝火变成了炼狱里的烈火,我的身子就是它的燃料。火焰蔓延到我的全身,吞噬掉那压着我的重量。此时此刻,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杀得了我,我强大,我无敌,我不朽。
死亡血清如油渍一般粘着我的肌肤,黑暗却已退去。我一只手撑在地上,费力地站起身。
我弯着腰,用肩膀顶开双开门。门上的封条撕裂,门刮擦着地面,打开了。一阵新鲜的空气沁入心肺,我站直了身子。我进来了,我成功了。
可屋子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不许动。”大卫冲我举起枪,“翠丝,你好啊。”
第五十章 翠丝 殒命
“你是怎么接种死亡血清疫苗的?”他问我。他依旧坐在轮椅上,反正举枪开火也不需要走动。我冲他眨巴着眼睛,仍然有些晕。“我没有接种。”我道。“别说笑了,”大卫道,“没有接种的人绝不可能逃过死亡血清,我是这基地里唯一拥有疫苗的人。”我只是盯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我没有接种,我还站在这儿是不可思议的,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想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到这地步了。”他道。“那你来这里又是干吗?”我小声嘟囔着,感觉自己的嘴唇太厚太重,用它们说话艰难得很。我还能感觉到那油油的沉重粘在我的皮肤上,好像死亡虽被我击败,却仍抓着我不放。恍惚中,我记起自己的手枪留在了身后的走廊中,我以为既然已走到这一步,就肯定用不上它了。
“我就知道有情况。”大卫道,“翠丝,你整个一周都和基因受损者在一起,难道我就觉察不到吗?”他摇摇头道,“而你那个叫卡拉的朋友试图拉掉电闸时又被我们逮住了。她这人还挺聪明,为了不告诉我们任何信息,把自己搞晕了。以防万一,我就过来看看,真不好意思,我看到你一点也不惊讶。”
“你一个人来的吗?”我问,“这可不是很聪明。”
他明亮的双眸微眯着:“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对死亡血清免疫,我还有枪,你没有任何办法来反抗我。我用枪指着你,你肯定偷不走我们的四个血清病毒设备。真是不幸,你费了那么大劲,却是一场空,还得用自己的命做代价。死亡血清杀不了你没关系,我会杀了你。相信你也知道——我们不允许判死刑,可是我不会让你活着出去的。”
他以为我来偷窃重置实验的设备,而不是在基因局释放血清,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我努力不让面部表情暴露我的想法,可脸上还是呈现了放松之色。我迅速扫视整个屋子,寻找释放记忆血清病毒的设备。马修给迦勒极尽详细地讲那东西的样子时,我也在场,记得他说设备是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有个银色键盘区,还被一条蓝带子缠着,蓝带子上标有型号。他说它是左墙边的柜子上仅有的几样东西之一,距我只有几米的距离。可我不能动,我一动他就会开枪杀了我。
我必须寻找最佳时间并以最快速度下手。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一面说着,一面向后退,希望这谴责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我知道是你设计了攻击模拟情境,是你害死我父母——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我知道是你干的。”
“我没有害死她!”大卫说。这话像是从他嘴里迸发出来的,太响亮,太突然,“攻击还未开始前,我就告诉了她,给她时间让她带着家人撤到安全的地方,要是她不逞能,她就能活下来。可她真是个蠢得要命的女人,根本不懂为了大局做出牺牲的道理,她就是为此丧命的!”
我冲着他蹙了蹙眉,心中一惊。提到她时他的反应——那似乎泪水盈盈的眼睛——外加妮塔在他身上注射恐惧血清后,他还一口一个“她”。
“你爱过她吗?”我问,“她一直给你写信……你还不想让她待在那儿……在她嫁给我父亲后,你不想再接收她的报告……是因为爱吗?”
大卫僵直地坐着,像是一尊雕塑,一个石人。
“我曾爱过她,可那是过去的事了。”
正是因为爱着她,他才那样轻易地把我纳入他的信任小圈圈,才给了我这么多机会,因为我是她的一部分,我有她的头发,我有她的声音。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想抓住她,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警卫追了过来。来得正好,我需要他们,我需要他们把通过空气传播的记忆血清带到整个基地,但愿他们等到死亡血清散去后再进来。
“我妈妈不是个蠢女人,”我说,“她只不过是理解了你所不解的,那就是:如果你正在放弃的是别人的生命,那可不是牺牲,而是罪恶。”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继续道:“她曾告诉我牺牲的真谛,牺牲应该出于爱,而不是对别人基因的嫌弃;牺牲出于必要,而不是懒得去做其他选择。牺牲是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身无能为力却需要帮助的人。正因如此,我才必须阻止你‘牺牲’掉那些人和他们的记忆,而让你们在这个世上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地消失。”
我摇着头。
“大卫,我来这儿不是窃取什么东西。”
我转过身,扑向设备。大卫手中的枪开了火,疼痛传遍我的全身,可我甚至不知道子弹打中了哪里。
我依旧能听到迦勒给马修重复密码的声音,我用抖动的手在键盘上按下那一串数字。
枪声又响了。
剧烈的疼痛,视线中出现了一圈黑边,但我又听到了迦勒的声音,“绿色按钮”。好疼。可是,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如此麻木?我跌倒了,跌倒时将手掌用力拍在了键盘区上,“绿色按钮”后闪出一道光。我听到一声“滴滴”声,随后传来搅拌的声响。我跌倒在地板上,脖子上有什么暖暖的东西,脸颊下面也有。红色。血的红色,是一种奇怪的颜色。是暗的。我从眼角看到了大卫,他瘫软在轮椅上。我的母亲从他身后走出。她还穿着我最后一次见她时的那身衣服——无私派灰色衣衫。衣服上浸染了她的血,赤着的胳膊上露出文身。衣服上还有那些被子弹穿破的洞,洞口下露出她受伤的肌肤,伤口依旧是红色,却不再流血,仿佛她被固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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