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羊》第51章

“艾伦一直认为是我母亲对她母亲下了药，致使达莲娜陛下疯了，死了，而我母亲自己做了王后。其实这里面没那么简单。”朱利安轻轻叹了口气，“安妮你知道吗，有时候女人很傻，傻得让人恨都狠不起来。”
安妮向竹帘那边看了一眼，换了个姿势，趴在温泉边上，双手交叠，下巴支在上面。
朱利安停顿了好久，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继续说：“我母亲，爱上了那个叫马歇尔的骑士。”
安妮愣了一下，故事往这个方向拐了这个弯，确实让人没有想到。
“听后来找到的那名侍女回忆，这位马歇尔骑士确实长得英俊不凡，看一眼就会让女人心动。当然我现在不能以自己的感情偏向来判断说肯定是他勾引了我母亲，但我确实更愿意这样相信……”朱利安说话声音很轻很慢，每个人都有自己藏在心底化不开的伤。
“看一眼就会让女人心动……像你这样的吗殿下？”安妮搭理了他一句，不过显然是在伤口上撒盐。
朱利安没想到安妮会这样说，倒是有些意外，而后自嘲地笑了笑，说：“安妮，我已经遭到报应了。”
“嗯？”安妮不明白他所说的“报应”是指什么，虽然他现在的境地是有些悲凉。
周围只有潺潺的水声，很久朱利安都没有说话，只后来，他说了一句轻得让安妮以为自己幻听了的话：“我爱的女人，永远不会爱我。”
是幻听了吧？朱利安何曾爱过谁？安妮把这些年来朱利安接触过的女人都一个个扫描了一遍，没有一个能填在这句话中的。
难道是凯瑟琳？
朱利安继续说他母亲的事：“我母亲、马歇尔和达莲娜陛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后来，马歇尔确实把灵石给了我母亲，而非达莲娜陛下。而达莲娜陛下杀死了马歇尔，是否因为灵石我不敢说。”
朱利安举起温泉池边的饮料，喝了一口，缓缓说道：“马歇尔死后没过多久，达莲娜就疯魔死了，而我母亲当上了王后。所以艾伦一直认为达莲娜陛下是被我母亲所害，可是你知道，我母亲并不懂魔法，更别说深奥的黑魔法了。可是艾伦一厢情愿这么认为，他的仇恨总要有地方可以发泄。所以，他就对我母亲下了手。黑魔法不是谁想学都能学会的，先不说国家禁止，就是开放了让人学习，魔法根基不深厚的人也是学不来的。你若说我母亲不是因为黑魔法而疯魔，那么，还有什么可能？”
安妮静静地看着温泉水的涌出口，说：“你们真可怜，可恨又可怜。”
朱利安苦笑，无言以对。
安妮低声说：“你知道能让月亮井水永不枯竭的灵石，是什么吗？”
朱利安想了想，“据说那是封印了巫妖女王的塞恩大法师的东西，上古的圣物吧。”
“嗯，那确实是圣物。”安妮道，“那是来自海底的灵石。”
朱利安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过。
“我小的时候听嬷嬷说过一些传说，其中有一个，是关于无尽之海的海洋之心。传说无尽之海深处有块灵石，那是大海的发源地，从这个世界形成开始，它就存在了。海洋之心是一块七色的彩石，一直以来都守护着海洋子民，维持着世界的架构，大气的平衡。可是百年前，海洋之心缺了一个角，缺掉了那块蓝色的晶石。虽不能说缺了这一块就对无尽之海造成如何毁灭性的后果，可是时间长了，问题也渐渐浮现出来了。”安妮轻叹了口气，继续说，“这百年来，海洋的潮涌有些失去控制的倾向，地震比原来多了，子民中也出现了一部分的变异，性格暴躁的越来越多……总之，那种影响不是马上能看见的，是长时间慢慢演化成的。按嬷嬷的说法，这些全部都是因为海洋之心缺了一个角，而缺掉的那个角，传说是被人偷去的。”
朱利安举着杯子的手晃了一下。
“原本这些只是传说，但经你这一讲，听起来好像又有点联系。这百年来海洋的情况比原来差了许多，我们和人类的关系也越来越坏，这些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安妮道，“只是如果那灵石真的是有人从海底偷去的，我倒特别敬佩他。海底不同别的地方，先不说守备，就是大海本身的压力和极度深寒的温度，也是一般人不可能忍受的。即便是我，失去了法术，也没有办法再回去。”
“那你有办法找到灵石吗？”朱利安急道，“这不是私人恩怨，安妮，如果灵石找不回来，月亮井水干涸，巫妖王重现，将会是整个大陆的灭顶之灾！”
安妮沉吟了片刻，说：“大海里的东西，都有特别的味道，如果靠近了，我想我应该能感觉到的。但是若说要去寻找，恐怕我没办法。”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海洋之心的存放不可能是一般的地方，它有着引起惊涛骇浪的力量，放在屋子里，屋里必定进水，还可能引发地震海啸。所以我想，多半会保存在水里。而一般的水又满足不了它……怎么也要是大湖大河。可是如果真的放在湖里河里，那这片湖肯定会成为月亮井那样的神湖。”
朱利安想了想，蹙眉道：“没有，我所知道，没什么奇怪的传闻。”
安妮又想了下，“如果真在你母亲那里，我想应该不会离太远，是否有其他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样说，范围就大了。”朱利安站起来，道：“别泡太久了，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再想想。”
“嗯。”安妮应了一句。
朱利安迟疑了一下，说了句：“安妮，谢谢你。”
他从来没有指望，或者说从来没有这个脸去要求安妮帮他什么，他们带给安妮的是痛苦和灾难，而安妮，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没有变过。
第二天，朱利安带着安妮去了温泉山后面的私家别院，安妮来了那么多次都不知道雪山后面还藏有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就着温泉水流的温度，站在院子里虽然能看到远方的白茫茫一片的山峦，但是院里本身并没有积雪覆盖，反之，还有绿草和一些不知名的花。想必都是耐硫磺的植物。
院子不大，但极其精致，外面有法师布下的结界，一来保安，二来也迷惑人视线，哪怕走近了，也不容易发现。房子都是木质结构，保留着原木的清新自然，每一处的花草和装饰都很到位，虽然不是豪华奢侈的做派，但细节处自然见品味。
院里仅有几个侍女，和朱利安的母亲，伊蒂丝陛下。
安妮刚来陆地的时候，就见过伊蒂丝陛下，这次见她，竟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不过三年时间，点点滴滴都如同上辈子的事。
她遭受的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她。
伊蒂丝坐在院子里，依然漂亮，在万花丛中丝毫不逊色。但看样子并没有好转，朱利安跟她说话，她都没有一点回应，手里抱着个枕头，金色卷发垂下来，我见犹怜。
“我能跟她单独说几句话吗？”安妮对朱利安说。
朱利安愣了一下，看了安妮好久，才答应。
说真的，他有些怀疑安妮。
现在的安妮把什么事情都记起来了，经历了那么多，性格也变得寡言沉默，朱利安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安妮现在要单独跟他的母亲呆在一起，无疑是个危险的举动，而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朱利安也没有立场责怪她。
可是最后他还是相信了安妮，她的眼里，依旧保留着最初的那份善良。
朱利安离开后，安妮在伊蒂丝对面坐下来。
午后阳光很好，没有一点风，温泉水潺潺地从山中留下，汇入池塘，映着周围的绿树红花，一片雾气朦胧。美极了。
伊蒂丝不知道看着哪儿，视线仿佛没有焦点，眼睛半眯着，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落下一排阴影。
“陛下。”安妮轻轻唤了句。
伊蒂丝似没有听见，没有一点动静。
安妮的微笑平静又柔和，说：“我知道你早就醒了，陛下。”
伊蒂丝指尖颤了下，眼神分明动了动，但是很快有回复了原先的状态。
安妮看着她，柔和地说：“你还认识我吗？”
伊蒂丝如她所料，没有反应。
安妮又说：“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两年前，你就醒了吧。”
伊蒂丝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依旧半睁着。
“陛下，想必你也知道，我是海魔女。我被雷恩带到这片陆地上，也是因为你。”安妮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如远处的雪山一样纯净，“或许你已经不记得，雷恩是怎么死了的吧。”
安妮站起来，背对着伊蒂丝，也不管她做什么表情。
“我被喂了八十一天的药，而后抽了血，混合其他药物，就治好了您的疯魔病。可是你醒过来了，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