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爱程欢》第71章


梁奕舟高高的身形,像一只阴影笼罩着李黛琳。他借给了她一个肩膀,想让她痛快地悲伤。
深夜的住院部,像一座被人遗弃的废墟。只剩下李黛琳的眼泪,流淌在她依偎着的那个不爱她的男人肩上,像无助的水珠,滴进沙的干涸。
李黛琳把头靠在梁奕舟肩膀上,突然喃喃地问:“奕舟,如果哪天我要死了,你能帮我签这份同意书吗?”
“别说这种傻话。”
“我说的不是傻话。血管疾病多数都有家族型遗传倾向,我很可能也会跟爷爷一样……奕舟,你能帮我签吗?”
“黛琳,我们现在需要讨论的不是这种问题。”
“那我们现在应该讨论什么问题?”
李黛琳忽然别过脸去,离开了梁奕舟的胸膛。她抹了把眼泪,话里带着一种从容赴死的坚决:“奕舟,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话想要对我说。你现在说吧,我不怕了,我受得起……”
“黛琳,这是在医院,你别这样好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李黛琳突然厉声发问,双眸黑而阴郁,“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从在纽约见过面后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个夜晚,我独自一人在夜里合上眼睛的时候,都向上帝祈祷,求他让我在第二天醒来时忘了你!只要忘了你,我的心就不会再痛,你尝过那种想一个人想到痛不能抑的滋味吗?你尝过爱一个人像发了疯,像中了毒,却舍不得离开,留在原地无尽等待的滋味吗?……你尝过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吗!”
梁奕舟如鲠在喉,无言以对,他只能沉默。
可是李黛琳的控诉在痛苦地继续:“如果你不离开你的孟芷清,如果你不来找我,我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如果你不给我机会尝到你的爱,如果你不给我那些甜蜜的奢望,我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罪恶的盒子被一下子打翻,梁奕舟陷入到更大的沉默里。好像沉默深处有种力量,能将他救赎。
“你说话啊!你说啊!你回答我!”
李黛琳抬手拼命捶打着他,而他只能将她抱紧。
挣扎揪扯时衣服的摩擦声和喘气声,更衬出楼里的寂静和夜的狰狞。无声的对抗,宛如梁奕舟和李黛琳之间多年以来错位的缘分,盛大而无望。
李黛琳在梁奕舟怀中渐渐挣扎得脱力,终于平静下来。
梁奕舟叹了口气,松开她,说:“黛琳,如果哪一天你快死了,我不知道谁会帮你去签那份东西。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再坚持一下,会有点辛苦,会没有那么快而且干净。但是我希望你能再坚持一下……”
李黛琳虚弱地立在那里,瞳里没有一丝活气:“不了,奕舟。我不想再挣扎。如果到那一天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没有你,那么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
这个工作日的早上,丝丝手忙脚乱套的上裤袜,跳进了堆在地上的裙圈里,急急地往上提。
突然腰间被紧紧箍住,榨出她一声惊呼:“啊……干嘛!梁奕凡,我要迟到了!”
梁奕凡仍然赖赖的样子。丝丝伸手将他的脑门推开:
“别闹!我今天得麻溜点儿,早点去电视台把活干完,下午还得去阿姨家呢!”
“嗯?哪个阿姨家?”
“雪飞妈妈呀!雪飞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今天上家去,说要问我件事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得去买点什么礼物拎在手上才行!”
梁奕凡不以为然,慢悠悠的说:“李丝祺,人家问你个事,你还捎个礼物……你的礼数还真是周全……”
“可不吗!我还住着雪飞的房子呢!吃人嘴短,拿人手歉,住人腿软……”
梁奕凡露出一丝邪佞的笑:
“李丝祺,我印象里,你可没去玉渊潭那边住过,一直住的是我这里……你也巴结我一下,送我个腿软的礼物吧……”
“你?”丝丝斜了梁奕凡一眼,“门缝都没有!”
梁奕凡只得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丝丝一溜小跑出了门去。
他心里忽生憋屈。
想他风流倜傥的梁二公子,一舞剑器动四方,可在李丝祺这么只小麻雀心里,怎么就这么不上秤?他何以辜负了他那一身让女人排队倒追的气场,如此无怨无尤地被这个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难道是真的情根深种了?
想到这里,梁奕凡立刻觉得肺疼起来,五官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与其让李丝祺去见那些没名堂的阿姨,倒不如让她见见自己的老妈。
梁奕凡毅然决定,下一次回香山别墅见老妈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李丝祺。至少,要让老妈用她的五经六法,好好感化李丝祺一下。
……
梁奕舟坐在办公室的黑色皮椅里,背着光,仰脸拿手指按着睛明穴。
瑞吉进来报告说,李昌民的律师临时有急事要求见他。梁奕舟疲惫不堪地点了头。
知道梁奕舟公务缠身,李昌民的律师进得门来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说:“梁总,百忙之中打搅您了……我这儿有李昌民董事留下的一封信。李老先生说如果他出现什么意外,就把信交给您……我想,现在是时候了。”
梁奕舟接过信封,在律师准备好的签收文件上面签了字。律师得到了签字便恭敬地起身告辞,只剩下梁奕舟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信。
办公室里一片静谧,信的内容却一针一针刺进了梁奕舟的心里。很快他的脸变得僵硬、冰冷,他盯着那些文字,目光顿时变得像冰做的刀。
车水马龙的街道、参差的水泥楼群和玻璃幕墙内外,都没有一丝声响。梁奕舟听见自己的心渐渐拧紧的声音。他在越来越沉重的喘息中,将手里的东西揉成一团,扔得老远,痛苦不堪的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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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七十九章 罪无可赦 。。。
这是李昌民的亲笔信。信中寥寥数百字,却瞬间将梁奕舟的心蛀蚀怠尽。
奕舟:
黛琳自四年前见你归国,劳劳切切,长吁短叹。时已知悉,你与孟芷清既欲结誓。然孙女黛琳,韶华淡去,终不肯嫁予令才良人。老夫年近七旬,常心下怅然。奈何黛琳对你情深不移,爱纫如丝。
时遇令尊克前宿疾复发,召你速速归国。老夫私作计量,以股份之名义要挟,克前无奈之下,举言令你留不得归法,以策梅纳集团将你遣辞。
计已定,欲说孟芷清以万端,可使离你而去。奈何人事不可量,孟芷清掩面而啼,遂言腹中已有你骨肉。老朽自专之,令其委身法国人之妇。爱而不得,逆以煎怀,终使孟芷清郁郁而终。
老夫闻此变数,零泪长叹,哽咽不得语。怆然感慨,漂沦憔悴,虽死不足以谢罪。
人之将死,可使此事随老朽葬入土中。然则深喑奕舟生性机敏,洞幽悉微,恐获悉真相之日,迁怒于黛琳。夫诸事皆为老夫妄自专行,黛琳毫不知情。
见字之时,老夫已仓皇西去。使升天入地,死亦有愧。临终前愿你闻其所详,老夫纵幽咽九泉之下,戒之勿忘。
但求恒念栽培之恩义,与李家共结连理。孙女黛琳,心明思净,窈窕无双,与你心之相属。老夫将黛琳一生托予,望相互扶持,结发同枕,誓不相负,情坚无转移。吾当含笑暝目。
纸短情长,祈以明志。汲汲为念,切切勿忘……
梁奕舟沉入椅子里,痛苦地用手盖住脸,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四年以来,梁奕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的芷清,怎么会突然离开他嫁给一个法国人?七年的相守,芷清不会不等他。原来是李昌民从中梗将他们分开,让芷清郁郁而终也是他!梁奕舟此刻的恨脱了缰,像沙漠上疾驰的风,移动着沙丘吞没了一切。他很想马上去到医院,冲进那间重症病房,伸手拧断那个老东西的脖子。
手里的信纸像罪恶的逋逃薮,被梁奕舟揉成狰狞的一团,咕碌碌滚到了门边。门外很快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声音问:“奕舟,我能进来吗?”
是他的母亲。
梁奕舟抬起眼睛,压抑着胸中的情绪,冷冷的问:“您来干什么?”
站在门口的何淑伶,目光一触到她的儿子,便表情怯怯的低下头去:
“我,我明天就要回布达佩斯了,我是来看看你……”
“我不想见您,您走吧……”
梁奕舟起身,背对着他的母亲,站在摩天大楼的落地玻幕前。
何淑伶站在那里绞着手指。她仿佛生来惹人怜惜,梁奕舟的父亲把她捧在手心,贴在心上,却仍然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在生活中,她都像一朵永远不会开放的花骨朵,到了九十岁,或许“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仍是完完整整的蓓蕾。
“奕舟,我回国的时候,打过电话给你……你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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