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清风》第5章


我深深看他一眼,转身掠出了房间。
风不识已经消失在门外,羌朔开口轻声问道:“陛下当真要放过钟晚声?”
谢临渊一边起身一边说:“初之,你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哦,朕好像有些饿了,去拿些吃食过来吧。”
他坐到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
我出了客栈,易水寒已不见了人影。我焦急地四处搜寻一番,认准了个方向追过去。
论轻功,一袖清风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我在个小巷子里找到了易水寒,连忙跑到前面拦住他,喘了两口气道:“易掌门,你……你等一等。”
易水寒冷冷地说:“怎么,皇帝改变主意了,不肯放我走,要捉拿回去问罪么?”
我摆摆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把流苏从玉佩上拽下来交给他,易水寒疑惑地看着我。
“那颗珠子里面有解药。”
易水寒一愣,皱着眉拿起它仔细看了看。
我说:“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妨试一试。最坏的结果也和什么都不做的结果没什么两样。”
易水寒看我一眼,没说话,把流苏放进怀里收好,抬脚欲走。
我再拦住他,意味深长地说:“易掌门,钟掌门这次如果能大难不死,以后也莫要出现在世人眼中了。”
皇帝不是个好人,做事情是有条件的,这我知道。
易水寒点点头,难得地没有反驳:“我知道了。”
他走过我身边时,有两个细不可闻的字飘入我的耳中:“多谢。”
我勾起嘴角。
第6章 月满楼
“意儿来得太晚,梨花糕已经没了。啊,别哭别哭,母亲骗你的,瞧,还有很多呢。意儿记得下次要早来些,要守时,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的。”
啊……
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
可是为什么……
我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双目微微有些发涩,我坐在床上喘息着,渐渐平静下来。
又做梦了。
时至今日,我居然还会做这样的梦。
我抬起手,它在微微颤抖着,冷冰冰的几乎没有了知觉。我苦笑了一下。
又是夜,又是一个这样的夜。多少次了?我梦醒,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夜。月亮时而还会变一变,可是夜的黑却从来没有变过。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我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我想她……
真的很想她……
“你们知道么,那紫岩派的掌门似乎是失踪了。”
“当真?”
“可不是,连绝云派的掌门带了条信回去后就也不见了。”
“呵,一下子少了两个掌门,今年的江湖可真不安生。”
我在茶馆的二楼喝着茶,听着飘进耳朵里的话,不知不觉走了神,望着外面的天发着呆,茶杯停在嘴边,动也不动。
今日的天淡淡地飘着几缕云,澄澈又辽阔。我的目光在窗外流连着,有人把我手里的茶杯拿了下来。
嵇一苍把杯子放到桌上,伸手从我嘴边摘下一片茶叶:“风公子一杯茶可以喝上半个时辰,叫在下好生佩服。”
我笑道:“茂林,你何时也学会了打趣人的功夫?”
他在我面前坐下,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我一直都是会的,只是你不晓得罢了。”
我支着手臂看着他道:“哦?你该不会是又遇上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从他们那里学了来的吧?”
嵇一苍撇我一眼,悠然说道:“我遇上的最不寻常的人就是你,再也找不出旁人来了。”
我看着他,笑意更深。
“钟晚声走了?”
“你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轻笑一声。
“皇帝似乎比我想的要好上那么一点儿。”他喝了口茶,玩味地说道,“他还是留下他了。”
“当年的人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人还能怎么样呢。”
我望着杯子里的茶水,微微有些失神。
“少闻。”嵇一苍唤了我一声,我抬起头,对上他一副认真的神情。
“跟我回长安吧。”
我和嵇一苍并肩骑着马,抬起头眯眼去看天上的太阳。有风顺着官道吹过来,很是舒服。
“此情此景,到让我想起咱们初识的时候了。”
我偏头,嵇一苍正带着笑意看着我。
哦,是了。那日也是这么个晴朗的天气,我初入长安,在城里的大街上迎面被人拦下了。
我记得那时,穿着银线勾勒的玄色绸缎的公子哥儿很是亲切地问我道:“兄台是第一次来长安吧?不如让在下给你指个路?”
想到这里,我突然来了怨气,黑着脸说:“你不提,我差点就要忘记了。那日你带我逛遍了全长安酒肆茶馆戏园,花光了我身上的银子,最后我只好跟着你去了你家里。”
嵇一苍哈哈一笑:“那不是我看你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怕你露宿街头,才好心带你回去的。”
我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认准了我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拐我到你府上让你老爹瞧一瞧的。”
嵇一苍讪讪地挠了挠脸:“那有什么,我爹不是挺喜欢你的嘛,这些年也没亏待过你,我都有些嫉妒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嵇一苍试探地叫道:“少闻?”
“或许我真该谢谢他,”我缓缓开口道,“若不是他,有些事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嵇一苍噎了一下,转过脸去,不语。
当时还不是大将军的嵇穆远瞧见我,神情像是见着了丢了许多年的儿子。我察觉不对正要找借口离开时,他用颤抖着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意儿……”
我愣住。彼时还只是个小毛孩的嵇一苍亦很奇怪地看着他的父亲。
嵇穆远深吸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怜爱又有忧愁:“叫徐管家去收拾间干净的屋子出来。苍儿,你带……带风公子到府里随处看看,认认路吧。”
我那时年纪不大,察觉出不对也不晓得其中的利害,更不知道该如何推脱。我离开前厅时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这位嵇大人是如何知道我儿时的小名的。在我的印象里,这么叫过我的只有我的母亲。
此后我便在嵇府里住着。那时我刚死了师父,身上的银子又都被花光了,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嵇穆远交代说,有人问起就说我是他夫人娘家的表亲。于是每每有人提到我,嵇一苍总是笑嘻嘻地对人说,我是他外祖父过世的姑妈的曾孙。
嵇穆远的夫人李氏待我很好,我很喜欢她。嵇穆远没有妾室,独有她这一个正妻。旁人有暗地里嘲笑嵇穆远的,也有羡慕李氏的。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说,人家父亲琴瑟和鸣却是不变的。
嵇穆远这人有能力,懂兵法,边疆一有扰乱朝中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一来二去,他也就做上了大将军。
算算日子,我这次离开嵇府也有小半年了,上次进了皇宫是意外,走得匆忙,也只见了嵇一苍。凭心说,我还是有些惦记着他们的。
嵇府还是老样子,与我当年第一次来京城时见到的大不了多少。嵇穆远当了大将军后,圣上下旨要帮他重修府邸,被他拒绝了。一来二去,也就只在后院多修了一个带池子的流水长廊。
我与嵇一苍一道进了府。
李氏瞧见我,施了脂粉的面颊更显红润:“不识,可是不识回来了?”
我恭顺地低头施了一礼,唤了声姨娘。
她吩咐人看茶,招呼我到她身边去坐。
她说:“你这次回来得不易,可不许轻易再走了。怎么说也要在家里过了中秋。”
我笑着一一应下。我原本也想歇一歇,本就不着急走的。
嵇穆远一向不爱铺张,嵇府的中秋过得也没多么华美,却布置得体,更多了些情意。我在宴席上给两位长辈敬了酒,又被嵇一苍连哄带骗地灌了几杯,人有些飘飘然了。
这时候上来一个白瓷盘,我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李氏就将它推到了我面前,含笑道:“来来,不要光顾着喝酒,我特地吩咐做的八宝饭,多加了蜜枣的,你尝尝。”
我舀了一勺,果然甜而不腻,软糯可口。
我又多吃了几口,李氏的笑意越发温柔。
散席时,嵇一苍已醉得神志不清了,嵇穆远面色也有些发红。李氏扶住他,对被嵇一苍扒拉着的我说:“我先送你叔父回房,苍儿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我笑着回答道,狠狠掐了一下嵇一苍圈在我脖子上的手。
月光下的嵇府庭院里,我踉踉跄跄地背着嵇一苍往他房里走。都说醉鬼死沉,今日亲身体验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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