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时》第68章


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吧,生气她仍然端出高中的态度对付他,像对待宠物似的,有事没事逗逗他,生气她没心没肺地说:“沈迟,你不能找其他女孩子作你女朋友!”
“为什么呀?”他别有深意的反问。
“因为你还没赢我呀,我当初又没有说期限,所以你还是我江福慧的男朋友啊!”
记忆中的他被她这样没脑子的话气的半死,脸色铁青。
“对不起,……阿迟,对不起……”抽噎着,她反复地低喃着,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道歉。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已经察觉到了——或许是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他时候,或许是在他塞早餐给她的时候,或许在他嘴巴上凶着她、却又体贴地给她夹菜的时候,或许在他别有深意的带她重回圣江中学的时候;或许在他冷冷地逼问她要做哪种朋友的时候;或许在他声色俱厉地吼“江福慧,你回来干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的时候……那么多或明或暗的试探,他一步一步走近她。
最清晰地感觉到,是在德祥楼,他满目悲苍、却仍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机会,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我就放你走”——她模模糊糊地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江福慧,你要是敢再说一遍,我们俩个就这样彻底完了,我再也不会看你一眼,再也不会管你。
可是车祸后身体内充斥着强烈自厌情绪得她,看不到,听不到,更拒绝去感受——她就那样将靠近的沈迟一点点推远。
“……阿迟,……你根本不明白,不明白。”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或者是想见的人?”那个时候小柯刚刚去世,而她在又一次旧病复发时吞药自杀,被无意间赶去看望她的季从风发现送去医院。可是,那时的她万念俱灰,丁点儿活下去的意念都没有,她自己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来虚弱,甚至在一点一点地变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而她只是茫然的无动于衷。
那个一直很照顾她的主治医师,看着彻底放弃的福慧,第一次流露出悲戚的眼神,终于在一个午后,对她下达了病危通知——“在还撑得住的时候,回去看看吧!我们中国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回去?”她无意识地重复了那个词汇,空白许久的脑海里蓦地跳出一连串画面——不知何时,那些已经在她衰微的记忆力逐渐模糊的画面,在生命终结前又一次无比清晰起来——海棠花盛开的花树下眼眸微睁的少年,被她气得跳脚却强忍着脾气不发作的少年,牵着迷路的她一步一步走回家的帅气男孩,因她偶尔直白的话语些微别扭的男孩……
那个主治医师帮她办好了转往国内的手续,趁着季从风给她请的看护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她悄悄离开,只身踏上了回国的班机。
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一场千里的跋涉,不为其他,只为做一场最后的告别——告别她最初的和最后的爱。
奇异的是,在见到他后,她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复杂难言的情愫,远远地看着看着那个人就那样逐渐好转起来,虽然仍要定期复查,按医嘱吃药、打针,可是那种灰败绝望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剥离——她确实正在逐渐好了起来。
强烈的思念汹涌而来,她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她想要去找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夜的冷冻加上刚才的磕绊,她刚一站起便蓦地跌倒,膝盖生生撞到冰冷生硬的地板砖上,动一动便是锥心噬骨的疼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一下子慌了,好像连思考都不能。
手机!
她慌乱地摸到手机,手指跳跃着输入号码,却在输了一半是时顿住——那个她熟记于心,时常拨打着纾解疼痛的电话号码是他大学时代的电话号码、一个停用多年,再也不会有人回应的号码。
忽然无比沮丧,她竟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刻意去遗忘,屏蔽所有可能动摇她的眷恋,恐惧的连公然印在公司通讯录上的电话都不敢多瞧一眼。
在她跌倒的地方,有某种硬硬的纸片散落,那是她方才从书桌上带落的一盒名片——沈迟的名片!
忽然找到了希望,她激动地看了又看,笨拙的右手捉着硬硬的名片,左手握着电话按照上面的数字一个一个地输入,唯恐错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着。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方才刚刚退去的情潮汹涌席卷而来,转瞬将她淹没,等不及他说话,福慧已经哭起来,好像自己仍然茫然无助地站在东京广场上,隔着遥远的时间空间叫他:“阿迟,阿迟……阿迟……”
福慧拨打的电话是沈迟应付公事用的,长年在他的首席秘书、秦秘书的手上,所以此刻怔楞的秦秘书听着电话那边的低泣声,一时有些莫名。
须臾之后她反应过来——那样的亲密的称呼,也只有那个女子敢那样称呼她们几乎有些冷漠的老板吧。
一个好秘书要懂得分辨事情的轻重缓急,纵然是上亿的单子,她也不敢怠慢电话那端的女子。
“江小姐吗,沈先生在开会,我这就帮你去找他?”
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发泄似地,只一个劲地哭,秦秘书再也不敢耽搁,瞅了瞅会议室内正在进行的谈判,咬牙敲门走进去。
沈迟应付客户的时候一般都是唇角带笑,进退有礼,此时却是板着一张脸,礼貌依旧却是有些冷淡,当然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只有秦秘书,跟随他多年晓得这是已经怒到极致,连那敷衍的客套微笑都懒得维持了。
看到秦秘书进门,沈迟有些不悦地皱眉,直到那个漂亮的女秘书低头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蓦地夺过电话,冲在坐的人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稍等,然后疾步迈出会议室,积压在胸臆之间的那些怒气,在听到听筒那边女子的低泣声时忽然消弭,“你怎么了?”声音是不自觉的温柔。
“……阿迟;……我难受,我难受……”抽噎着,她断断续续道。
那个女子,她从未有过这样软弱无助的语气,听得沈迟的心蓦地一紧,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只是哭,反复重复着“我难受”那三个字,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询问,他一急,声音蓦地拔高:“江福慧,你给我等会儿再哭,现在告诉我你在哪儿?”
隔了一会儿,听到有些嗫喃和不确定的女声:“好像在家呢?”
“你家还是我家?”沈迟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转身回到会议室,捂住电话,嘱咐廖程远代替他主持会议。
“你还在吗?”鼎丰总裁专用电梯出口,不知何时出现的唐衍生跟上疾步从电梯中迈出的老板,听到素日从容镇定的男子露出忧虑的神情,以及不可思议的温和语气。
“……阿迟,……我想你。”她的声音有些暗哑,跟平时的清脆的音色全然不同,带着嗡嗡的鼻音,好像正在哭或者已经哭了很久。
迈的又急又快的脚步微微一滞,沈迟的呼吸停顿了半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莫名的酸涩,他边走边说:“先别哭,福慧,告诉我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不管……可是……我现在就想见到你……”听筒里传来女子有些无赖的声音,恍惚中,他看到那个笑容明艳的女子撅着嘴撒娇的样子。
豪华的宾利轿车已经备好,不用沈迟吩咐,恪尽职守的“司机先生”开足马力驶上公路。
闻言,沈迟嘴角弯了弯,淡淡的笑纹在眼角扩散,默了默,他决定换个方式问:“你现在是不是在我家呢?”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地笑意,听筒那边的女子愣了愣,傻傻的地看了下四周,有些心虚地回答:“……好像是。”
沈迟挑了挑嘴角,戏谑地问:“是不是进去找你丢下的、用来砸我的钱包、护照……”
“……”福慧虽然看不到他,但用一个脑细胞也能想象出他现在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想及此处,她那许久不能正常运行的大脑给主人下达了一个更蠢的指令,只听她结结巴巴道:“才不是……”
沈迟“哦”了一声,淡淡问:“这样啊,那你现在跑到我家,就是专门给我打电话,说你想我呢,是吧?”
被绕进去了!
福慧急的连哭都忘了,结巴着否认:“……谁说的!我来找东西来着……”
沈迟又是“哦”了一声,声音戏谑:“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福慧,你给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逃跑的时候还要把钱包、身份证和护照之类的东西丢给我呢?”他自问自答:“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特地给我打电话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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