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第10章


他今年十七岁,男人该有的东西他都有了;而怀里的少女十五岁,女人该有的东西她也有了。现在她在他怀里左蹭右磨,弄得他十分难受,因而有些不快:“嗯。”
他一向是个寡漠的性子,少女习以为常,也不在意。自顾伸出双手环他背上,上上下下摩擦起来:“还说不冷?冷得像块冰!”
少年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把她丢出去的冲动:“别乱动,火堆要灭了!”
少女吐吐舌头,乖乖坐好。
天上不知哪个神仙在生气,大雨轰轰隆隆下个不停。少女朝洞外瞅了瞅,只见雨帘密得分不开,偶有明亮得耀眼的闪电劈下来,照出张牙舞爪的枝条树杈。不过她不害怕,因为她与叶哥哥在一起。他的怀抱这样温暖,他会保护好她。
她快乐地将脸颊贴上少年心口,心中甜蜜万分。那一刻,她只盼望雨下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她不知道,多年以后,这一刻的美好竟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只有她一个人怀念。到最后,竟像是偷来的,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回想。
从昏昏沉沉的梦中醒来,丁柔心中一片凄怆。摸摸枕头,一片冰凉。
那样美好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他已不认得她,而她,也已不再爱慕他。
她想起昨日,叶山送她出府时,面色阴沉:“丁姑娘,我希望你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女子。我们少爷宽怀仁厚,待伤势一好,必会念着你的恩情。”
可是,谁又稀罕他的挂念?她喜欢他吗?她倾慕他吗?她想嫁给他,一生一世吗?不,她不想!这世上,再没有人像她这样恨他,恨不得将他捧上天,再狠狠拽下!
她一定要让他失去所有,苟且偷生于浮世,尝尽她所尝受过的一切苦楚!
眨眼间,几日过去。
街旁路角渐渐崭露出鲜嫩春意,碧柳垂丝,桃花灼灼。
空气中飘着清新的泥土芬芳,越来越多的青年少女装扮鲜丽,结伴而行。
“姐姐今日真俊俏!”向玲儿嬉笑着拍着手,看着窗前面颊红润的俏丽少女,眨着眼睛道:“秋表哥若见了,定会看直眼!”
“嘘——”向慧儿往窗外看了眼,急急竖起食指:“小声点儿,当心给爹爹听了去!”
向玲儿掩嘴一笑,毫不在意地道:“姐姐,你就是太小心了!爹爹一大清早便出了门,这会子不知在哪里忙着,又怎会听到我们的事情?”
“这倒也是。”向慧儿心中一虚,羞愧起来。捂住泛红的面颊,静静等待日头高升。
城郊外,有一处山坡起伏绵延。绿色的风景从山脚下一直烧到天边,浩浩荡荡,望不到尽头。在微风的带领下,草儿扭动着柔软的腰身,舞起娇嫩的指尖,抓着风的衣裳不肯放手。
子归采齐一把花儿,藏到背后,猫着腰窜到丁柔身旁,大呼道:“啊!小姐,别动!你头上有只好大的蜜蜂!”趁着丁柔愣神的工夫,快手快脚地将一朵野花掖到她鬓侧:“啊!小姐,别动!这里有一只小虫子,我替你揪下来!”
她手忙脚忙地在丁柔发上捣鼓起来,时间一久,便被发现端倪:“子归,你又在玩什么?”
“啊,没有啊,人家在为你赶虫子!”子归将手中最后两朵花儿塞到她发间,望着她满头嫩黄的、粉白的花儿,满意地眨眨眼:“好了,虫子全被赶跑了。”
丁柔摇摇头,抬手往头上摸去:“下次再顽皮,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子归见事情即将败露,连忙扑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叫道:“啊,小姐别动,又飞来一只蜜蜂!小姐千万别动啊,不然会被蛰到!”
“放手,死丫头,快放手,反了天了!”丁柔被她缠得无法,绷起脸道:“放不放手?”
子归嘻嘻笑着,摇摇头:“小姐此时好俊,子归舍不得放手。”
“死丫头,又浑说!”丁柔好气又好笑,却舍不得真罚她。见她满脸亮晶晶的笑意,想了想,垂下手臂,放过了满头花儿。
“呀,好一个百花仙子!”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娇脆的惊呼。丁柔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行三人正朝这边走来。最左侧的男子一身黑锦,身量高挑,略微偏瘦。他旁边两个少女身姿曼妙,步履翩然,如花一般娇丽。其中一个正浅笑盈盈地看着她,恍然是方才说话的女子。
这一行人男的挺拔女的娇柔,显然出身不凡。丁柔眼中的笑意缓缓潜下,垂头摘下发上嵌着的花朵,扯了子归便走。
“丁姑娘为何走得这般急?若无要事,不妨一起走走?”一身黑锦的男子,正是与向家姐妹相约踏青的晏秋。他见丁柔掉头便走,不由心生诧异。
在三人各异的眼光中,丁柔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走远,独留一个浅青碧蓝的高挑身影。
“表哥,这丁姑娘……”怎如此不卖你面子?向玲儿诧异地问道。
晏秋望着丁柔远去的背影,半晌,笑了笑:“许是我认错了人。”他转过头来,指向山坡下的波光粼粼的河面,道:“岸边风景甚妙,我们去那里看看?”
言罢,带着两姐妹往河岸处走去。临行前不经意地往身后一瞄,正看到丁柔身子一僵,打了个趔趄。
“小姐?”子归只觉手臂一痛,强忍住没将手臂抽出,拧着眉头道:“小姐,你还好罢?”
只见丁柔面色惨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失了焦距,薄薄的唇瓣被咬得毫无血色,身子僵得像硬邦邦的顽石。她似没有听到子归的询问,一只手轻轻哆嗦着,面部轻颤,像是要哭,又像是强忍着。
透过鲜嫩轻柔的绿色草地,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三年前。一袭粉绿纱衣的少女伸出白嫩纤长的手指,指着她厌恶地皱起眉头:“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快走!”
那时,她初至平城。多日未曾饱餐,身疲骨亦乏。好不容易积攒起一点点力气,想要蹭到那人身前,却被他身前的少女晃倒。
她忍住满心卑怯与尴尬,望着面前万分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男人,期待地唤道:“叶哥哥?”
她满心想着他会认出她,怜惜地将她抱在怀里,带她回家。不想他一拧眉,平淡无波地看着她道:“你是何人?我不认得你。”
只这一句,叫她胸腔里那颗等待了两年、苦寻了两年的心碎成千片万片,再也合不起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子归眼看着她牙齿打颤,咯咯作响,渐渐有些怕:“小姐醒醒,快醒醒!”
直到她一掌挥到她脸上,丁柔才眼珠一晃,回过神来:“我,我无事。”她疲累地松开她,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孰料走了不多久,竟缓缓停住。看着半走半跑过来的褴褛乞丐,驻了脚步。
子归只看到她面色闪过无比复杂的神情。惊讶,怒极,恨意,怜悯,无力,怨念,与……心痛?!
“你,你怎么来了?”直至来人走近身前,丁柔仍不敢相信。
“嘿嘿,我想你了,便找来了。”来人露齿一笑,灰扑扑的面容闪出一抹极灿烂的光彩。
第10章 第 10 章 注定(修)
“我想你了,便来了。”他的衣衫破旧,面上覆满灰尘,发辫蓬松散乱,像乞讨已久的花子。然而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得像流淌在山涧的小溪,最是干净与醇厚。
丁柔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望着他闪耀欢欣的眼睛,缓缓沉下脸:“只你一人?”
“嗯。”钟嘉点点头,既羞涩又认真地道:“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寻我?做什么?”丁柔嘲讽一笑,“我欠你家银钱没还,还是盗了你家值钱财物?”
钟嘉一噎,怔在当场。顿了顿,轻声道:“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的。”
这回,换做丁柔哑然。
子归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直觉两人关系非同寻常。瞪大了眼睛,欲从中嗅出一丝端倪。
这个男子,拥有一副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孱弱身子,以及同样清澈见底、黑白分明的双眼。
“你离家多久了?小厮呢?”他本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说一点不心疼那是假的。
在她森然的注视下,钟嘉似终于感到窘迫,抬袖抹了把脸,将一张枯黄干涩的脸颊硬生生擦出两坨粉红。他羞涩地垂下眼睑,低低道:“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他很了解丁柔,知道怎样回答能将话题转移得不着痕迹。果不其然,只见丁柔猛一瞪眼,怒道:“偷跑出来?你竟敢偷跑出来?!”
“你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你不知道么?你是钟家唯一的独苗!若有个好歹,如何继承香火?”
“瞧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还像个富家公子么,嗯?活像个沦落乞讨的花子!若叫你爹娘看见你现在的模样——”
叫他爹娘看见了,会怎样?依着他爹娘将他疼宠到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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