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第13章


钟嘉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她更加喜欢叶山。也许因为叶山是她的第一个伙伴,也许因为叶山与她一样爱使坏,也许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三人帮解散了,她与叶山回到了之前的二人帮。
而令她不解又欣喜的是,爹爹似乎更加看好叶山,而非钟嘉。当她与钟嘉渐渐疏远时,爹爹毫无所动,任她为所欲为。
直到有一天,她与他聚在郊外山坡,顶着明媚的春光海誓山盟,私定终身。那年她17岁,他19岁,皆到了婚嫁的年龄。一路蹦跳着回到家中,正待与爹爹说明此事,却发现到爹爹不见了。
好一通乱找,最终在后院的水缸里发现了爹爹。准确的说,是爹爹的遗体。爹爹死去已多时,泡在水缸中的面孔青紫发黑,隐隐有了异味。
恍如晴天霹雳,她当场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便不见了叶山。她惊痛交加,四处找他,然而翻遍了两人常去的地方,依然寻不见他的踪影。最后靠钟嘉相助,她才葬了爹爹。
说起来,她欠钟嘉颇多。然而这世上,总有人会负了一些人,然后被另一些人所负。就像她负了钟嘉,而晏秋负了她。
仇当报,情却不可恋。抬头望向天边的浮云,丁柔面容平静,手却如冰凉透。
“叶山死了?”钟嘉吃惊地看着晏秋,如果叶山死了,那么这个长相酷似叶山的人,是谁?他从不记得叶山有同胞兄弟!
“叶山死了?”吃惊的不止钟嘉,同时还有晏秋:“叶山”何时死的,他怎不知?
“丁姑娘因何说叶山死了?据在下所知,叶山正于鄙府奔劳,并无丧事传来!”
丁柔冷冷一笑,并不理他。一手按住钟嘉,不让他说话。钟嘉闻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索性闭了眼,一装聋二作哑。
屡次吃同一人的闷气,任谁心中也不会舒坦,更何况受尽捧宠的晏秋!他面上抽搐几下,极力平复起伏的情绪,缓缓道:“丁姑娘语出惊人,总该给在下一个交代才是。”
他话未说完,已闻得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车声。待话音落地,眼前已能看到马车的身影。只听一声清脆的呼声随着清风扬来:“小姐,我回来了!”
眨眼间,疾驰的马车行至身前。丁柔抿了抿唇,暗中使劲将钟嘉扶起。奈何他伤得太重,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还是晏秋摇了摇头,帮衬着将钟嘉扶上马车。
“走吧。”丁柔放下车帘,淡淡对子归道。
“好咧,小姐坐稳!”子归兴奋地扬起马鞭,大喝一声:“驾——”
哐当哐当声中,马车顷刻远去,徒留晏秋立在风中,拉出一抹萧瑟的身影:好一个性情古怪的丁姑娘!
他在风中立了半晌,忽然脑中一蒙: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将山谷扫视一圈,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儿——向家姐妹,不见了!他眼皮狠狠一跳,头疼起来。
马车上,钟嘉低低地笑起来:“呵呵,呵呵。”
“傻子,你笑什么?”丁柔拧了眉,狠狠在他额头上一敲:“伤得这么重,还有心情笑!”
钟嘉抬手覆过她的小手,轻轻握在手心里:“柔柔,你的手还是这么凉。”
丁柔一愣,忽觉口中泛苦:“关你什么事!”她嘴上骂着,忙不迭地将手抽回:“你肋下有伤,不想血尽而死,就老实点!”
“我先前就是太老实了。”钟嘉轻咳一声,再次颤巍巍地抬起手,将她的小手覆过:“若我稍微不那么老实,稍稍遵从心底的想法,你也就不会被那人抢走了。”
丁柔心中又酸又痛,止不住地发恨,哆哆嗦嗦着,只道:“你妄想!你就算……就算……不老实,我也不会喜欢你!”
“是吗?”钟嘉低低笑起来,笑了两声,忽然剧烈咳起来。待咳声好不容易止住,双颊已红艳一片。他抬起头,看着被紧紧握住的右手,眼睛明亮得像阳光下的水晶。
丁柔也红了脸,忙不迭地撒手,像被火烫了一般。然而钟嘉的手指虽然苍白,却极有力气,死死捏着她的掌心,无论如何挣脱不掉。她的脸色一时红艳,一时苍白,转来转去,低低垂下眼睫:“你,你,撒手。”
钟嘉没有说话,只是疲累地闭上眼睛。他当然不会撒手。他那么辛苦才找到她,又怎会轻易撒手?他再也不会放开她了。
丁柔冰凉的小手被紧紧裹在一个大掌内,渐渐火热起来。她回想初见他时,他低眉顺眼,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要撵他走,他也不反驳。原来,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心里这样想着,一时欢喜,一时悲哀。
“叶山?叶山?”晏秋立在院中,高声唤着,“来书房见我!”
不多时,叶山快步走进书房,立在他书桌前,恭道:“少爷何事急召属下?”
晏秋揉着眉头,阴沉着脸:“你去向府探探,向慧儿和向玲儿现在何处!”
“什么?”叶山一惊:“少爷把她们弄丢了?”
“嗯。”晏秋叩着桌面,忽的双拳一握,重重擂在桌面上:“又着了老狐狸的计!”
老狐狸心中恨他,才不会将两个女儿许配给他。听得她们要与他一同出游,便使了出劫匪之计,欲吓唬吓唬她们,日后不再轻易踏足府外。
而他猜测到了他的计谋,却只顾在两姐妹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不想丁柔冲撞进来,演了一出美救英雄!这便罢了,那钟嘉不知哪里奔出来,居然说认得他!他一时惊诧,便忘了向家姐妹。这一忘,便中了向老狐狸的计中计!
第13章 第 13 章 子归(修)
“咦,丁大夫到哪儿去?”
丁柔正踏出院门时,便听到这么一声。转头一看,是隔壁的刘安大哥。她微微一笑,轻轻颔首道:“刘大哥好,我正要去布庄,买些衣服回来。”
刘安长了一副壮实的身板,浓眉大眼,很是憨厚的模样。他肩上挑着两桶水,随意抹了把额头的汗,咧开一口白牙笑道:“确实该买些衣服,丁大夫这样的年纪,却总穿得素净灰暗,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
丁柔低头瞅了瞅身上的浅青衣裳,不在意地道:“有什么关系?”她想到昏迷家中尚未醒来的钟嘉,又是一笑:“况且我并不是给自己买衣裳。家中来了故人,便给他置办几套。”
刘安讶异地挑高眉毛:“丁大夫有朋友来了?真是稀奇,这么多年,还从不曾见你有亲友探访?”
丁柔不置可否地笑笑:“刘大哥不是还有事要忙?小妹就不打扰了。”
“哎哎,那我去了!”刘安略窘地咧咧嘴,挑起担子走了。
是啊,来到平城三年了,从来没有亲友探访过她。而她,也没有探访过任何亲友。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后来收了子归,才有人一同吃饭。如今子归年纪也不小了,大约一年半载便要嫁人。到那时候,怕又只剩下她一个。
罢了,人活在这世上,总归要孤单的。丁柔轻呼一口气,快步往布庄走去。
正值春夏交接之际,布庄里挑选衣服的妇人小姐甚多,掌柜正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也注意不到她。丁柔便趁着这个工夫,将铺子里挂着的成衣浏览了个遍。
她扫了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偏角处,一件白底浅墨碎花襟领,腰间系了同色流苏坠子的长衫。恍然间,又忆起那年那景,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温文尔雅,总是站在她身后。每每回头,都能看到他眼眸含笑地看着她,像一幅经久不褪色的画,固执地横亘在她的记忆中。
“掌柜的,把这件给我包起来。”她又选了两件淡色袍子,以及其他换洗衣服,便拎在手上回了家。
刚走进院子,便看见子归嘴巴鼓鼓的,正坐在门槛上,嘴角有一团可疑的墨绿残渣:“子归,又偷吃什么了?”
子归鼓着嘴,不知道先回答还是先咽下。
她嗤笑一声,径直走进堂屋。刚迈进门,便瞅见桌上摆着一笼榆钱窝窝,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馋嘴的丫头,哪里来的?”
子归口中的饭团只咽下一般,呜咽不清道:“刘,刘安大哥。”
果然是他。丁柔微微敛目,心头涌上一丝暖气,好似桌上飘散着悠悠香味的榆钱,白腾腾的热气顺着空气蜿蜒直上,香了满室。
刘安是个好人,刘大娘也是个好人。说来也是缘分,她刚搬来不久,刘安便带着高烧不清的刘大娘来到此地,那天下着大雨,刘安扔了驴车背着昏迷的母亲赶路,将蓑衣全部裹在她身上。就像,就像当年的爹爹与自己。
没有想到,当年的举手之劳,竟让这对热心的母子把自己感激上,每当家中做了好吃的都会送来一份。有时她医馆中生意忙,刘大娘便支使了刘大哥给她送饭。
“有没有回礼给人家?”
子归撇撇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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