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独自长大》第35章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拿着,这是我所有的身家,不够我还能去借。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么好心帮你们,就当我入股吧,虽然这点钱算不了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勉强。
“我说了不要,你收起来。李缪缪,你知道这点钱根本帮不了我们什么……”
“但也能让你们多撑一段时间……”
“你要的,我给不了你……”这是我听见易扬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那边突然陷入了沉静,我也不敢再听下去。
李缪缪对易扬的心思,一直以来我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不说,我们便谁也不拆穿。在易扬说完那句话后,我看到李缪缪笔直的背影颤抖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骄傲,刀枪不入的模样。
“哟,你这话说的,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要的只是钱,你可别太自作多情!”说完,她推开阳台那扇没有关紧的门,看也没看我们,直直地越过客厅,走向了洗手间。
我想去看看她怎么样,却被人按住了肩膀,是祝融,他不知何时将头从沙发的那一边挪到了这边,面色驼红,眼含桃花:“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李缪缪。”
“她有什么好看?她有我好看吗?”说着,把脸往我面前凑。
他的呼吸间有淡淡的红酒香气,突然放大的精致的面孔让我有一瞬间的慌乱,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你比她好看!”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他的表情一本正经,好像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我恍然才想起,他喝醉了呀,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像撒娇一样的话,“你最近为什么都不看我,不理我?”
我顿时气短,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确,这几天我都在刻意逃避着他,虽我们都清楚地明白各自的内心,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甜蜜来得太过突然,让我招架不住,唯恐一转眼它便从手中飞走,所以我一直在逃避。好在,他也没再追问下去,把头靠着我的肩,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听着他沉稳的呼吸,我这些天飘荡的思绪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地。
“祝融。”
他没有回答,沉稳的呼吸带着热气撩动着我的发。
就这样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02。
大学的最后一学期过得特别快,祝融与易扬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腾飞工作室,每天都蜗居在诺澜公寓,有时候好几天也极少出一次门。
而我,把大半时间都放在了毕业论文上,因为李教授的关系参加了几场公开课,刊发了几篇不错的论文后,李教授帮我争取了一个去桥江大学附属医院医药研究室实习的机会。算不上真正的技术员或实验员,只是一个普通的助理,工资也不多,但我却特别喜欢这份工作。
这会我才知道,真正喜欢一件事,你会奋不顾身去投入去付出,即便暂时得不到回报,你也甘之如饴。
一如现在的我们。
有变化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许宝桐。她看起来总是很忙,把大半的时间都耗在学校,放假了也极少回家。我去博陵大学看过她几次,她的确是忙,除了上课外偶尔还帮她们老板监考和批改作业,周末还要兼职。仅是几个月的时间,她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且瘦了许多,有次起了风,我看见她站在校道上,还真担心风会将她吹跑。
我们的关系似乎变好了一些,又似乎没有,但至少现在我们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话。有一次不知怎么的,我们就聊到了林达西,我讪讪地住了口,她却笑笑,告诉我现在她基本没与他见面,这个人已经彻底地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
当天晚上,我看到她发了一条微博。
—所有轰烈的曾经,所有朝生暮死的感情,经过岁月的淬炼,总有一天,你也能像我这样平静地说起,像说起早晨的太阳,夜晚的星。
的确,其实遗忘并没有那么困难,我们总是弱化自己的力量,是伤痛想得过于可怕,最后击倒我们自己的,大多是心魔。
在我这短暂又漫长的小半生里,我始终坚持,生活会越来越好,即使现在稍有不顺,也只是走向康庄大道的某个小水坑,跳过去,便一帆风顺。
而后来我才知道,你跳过这个水坑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水坑在等着你。
生活会在你摔倒了又爬起来的时候,在你沾沾自喜的时候,用更大的力量把你推倒,直到你练就铜皮铁骨,百毒不侵。
人生的最后一个暑假,我想没有人可以比我过得还要糟糕。
起初,我只是觉得这个夏天热得异常,并没想过它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博陵闷热的夏天让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烦躁,无论是我,还是我家的女王大人姚琳女士。那几天我发现,姚琳女士在家的时候突然变得多起来,几乎每天睁开眼推开房门都可以看见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绷着脸看着偶像剧,就像那不是一台电视机,是一枚可以将这栋楼炸得支离破碎的原子弹。
“妈,你怎么不用上班?”第二天晨起看到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这样问她,然后得到她一个白眼,和一句冷冰冰的“难道就你可以放假我不可以吗?我活该要操劳到死?”,于是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不敢再有异议。
整整四天,她每天的大半时间都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从内地到港台再到日韩泰国印度甚至是欧美的偶像剧言情剧都浏览一遍,然后唾骂着现在的电视一点也不现实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无限循环,乐此不疲。
暑假之后许宝桐不用留校,但少年宫的另外一个小提琴老师去生宝宝了,所以她需要一个人统领两个班的熊孩子,所以她愈发是早出晚归。我们每天的见面时间大概只有晚饭后睡觉前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前些天许知同志的老战友给他介绍了一份在超市当保安的工作,算不上忙也不算累,但上班的时间特别长,午餐和晚餐都只能在超市随便对付;至于我,虽说是暑假,但我已经正式成为附属医院研究所的员工了,像普通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偶尔还要加班。
总的来说,那几天家里只剩下我妈一个,我们谁也没有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直没有发现姚琳女士的不对劲,或者说,我一直在躲避着她。从她开始嫌弃我的那一秒,从她总拿我与许宝桐对比开始,我已经开始恨她,这种恨意不显山不露水,它潜伏在我内心的最深刻,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察觉。
它让我慢慢地疏远她,在无形中用一道透明的却无法跨越的屏障将我们阻隔开来。
所以,我始终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即使在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她还坐在客厅看电视,我也仅是觉得她神经兮兮,根本没有去思量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妈,你吓死我了!”我站在房门口,看着正在看手机的她,蓝色的光将她的脸营造出阴森的恐怖片效果,且她没有化妆,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我才被你吓死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起床上厕所,你快去睡吧!”我直接走向洗手间,而当我出来时,她还是坐在那儿,我摇摇头,走进自己房间,随手关了门。
在差不多一分钟后,我爬回床上调整好睡姿后刚准备闭眼,门外突然传来响动。
我听见许宝桐的声音:“妈,你要去哪里!”
“没有去哪里,我睡不着,出去散步!”
“你别骗我了,你大晚上提着行李要去哪里?”
我才慢慢感觉到不对劲,正准备从床上起来却听见我妈的低声咆哮:“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还真把我当成你妈了,放开!”
我连拖鞋也顾不得穿,匆匆拉开房门,然后我看到了客厅中对峙的两人,因为没有开灯,我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只能听到我妈剧烈的喘气声。
来了,我那可怕的第六感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隔壁的门突然被打开,我爸疲惫的身影也融入了我们之间。
然后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伴随着行李重重砸落在地面的声音:“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让我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后来我无数次想起这个夜晚,想起了她毫无征兆的眼泪,那似乎是这辈子我唯一一次见到她哭。而奇异得很,当时我竟没有觉得难过,反而整个人都被一种陌生的情绪侵袭,好像站在面前的不是我的母亲,不是那个气势强硬说一不二的女人,而是一个失了主心骨的可怜虫。
我知道我不应该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我妈,但那却是我脑海中真真实实的想法。
那个夜晚,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沙发边—我忘记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好像除了吃饭,我们就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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