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妖宅》第33章

陆家大少喜爱清净，所以偌大的宅子也没人敢轻易到陆少爷的屋里打扰他，这倒是方便的小妖精时常偷偷现身陪着陆长怀，倒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小妖精开始总叫自己“陆少爷”，陆长怀觉得生分，便让他改口叫“长怀”。可陆长怀每次问到他的名字，小妖精却总是摇摇头不言语。
这日，陆长怀终于忍不住询问起缘由来：“小妖精，你始终不愿告诉我姓名，可是有什么顾忌？”小妖精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名字……”
陆长怀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他抚着下巴思虑了好一会儿，想给小妖精取个合适的名字，却苦想而不得。陆长怀想得入神，随意摩挲着胸前挂着的寒玉坠子，突然心思一转，福至心灵！
陆长怀摘下寒玉坠，温柔地给小妖精戴上，笑着说道：“不如就叫你含誉吧。摅卿云而复旦，呈含誉以垂芒。瑞星含誉，明亮清灵，有欢愉之色。”
小妖精其实听不太明白，但长怀特意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小妖精还是非常开心的！他乐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我有名字了！”
陆长怀被小妖精高兴的模样感染，也开怀地笑了起来：“以后你就叫萧含誉，愿你平安喜乐，永世欢愉。”
愿望总是美好，但造化却是弄人。陆长怀的病一日一日严重，咳嗽的次数日渐增加，不过数月，竟虚弱得只能卧床，连起身都很困难。
陆家老爷和夫人担忧儿子的身子，想让婢女贴身在屋里照顾他，却被陆长怀执意拒绝了，两位老人拗不过他，只好作罢。陆老爷满城找有名的大夫给陆长怀看病，陆夫人则不惜跋山涉水到各地的寺庙向神灵上香敬礼，祈愿神灵保佑自己的孩子度过这道难关！
然而请来的大夫都说陆长怀这病是长年累月所积，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陆家一掷千金，给陆长怀搜罗了许多珍稀药材，却依旧毫无起色，反而病情越发严重，竟到了双目失明的地步！
陆家二老更是忧心忡忡，白日里人来人往地照顾陆长怀，倒是让萧含誉无法轻易现身，只有在夜深人静才能偷偷出来看他。
每到夜里，萧含誉便悄悄从铜镜里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陆长怀床边，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的睡颜。萧含誉不敢打扰他，长怀已经非常虚弱了，必须要好好休息才行。
可陆长怀有时却撑着不睡着，闭目养神，只为在无人时和小妖精说说话，虽然说不了几句，他就会猛烈地咳嗽起来，每次都急得萧含誉红了眼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这样……人类，果然是非常脆弱的……
陆长怀终于平息了咳喘，却听到萧含誉呜呜地哭了起来，他温柔地伸出手，想要给小妖精擦一擦眼泪，可手抬到一半，陆长怀便自嘲地摇了摇头，又将手收了回来，他已经看不见了，怎么给小妖精擦眼泪呢……
如此又过了半月，这一天夜里陆长怀本想捱着不睡等萧含誉出来，却无法控制地沉沉睡了过去。附在陆长怀记忆中的傅长淮却是清醒的，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甜香，这是安息香的味道。
傅长淮时刻保持着警惕，突然，他听到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接近。这一幕莫名熟悉，傅长淮凝神苦想，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蓬山迷洞中被人偶的黑雾攻击后陷入过的幻境！
不一会儿，耳畔就传来了萧含誉试探的声音：“长怀……”傅长淮屏住呼吸，心如擂鼓，他知道，随后萧含誉会做什么。果不其然，唇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小妖精亲了自己！
傅长淮心头一凛，突然有一个设想，或许，自己不是附进了陆长怀的意识之中，而是溯洄到了自己前世的记忆！
没等傅长淮理清纷乱的思绪，他突然感到双目一阵灼热！陆长怀不知道，可作为捉妖师的傅长淮却是再清楚不过，萧含誉这是在换灵！他想用百年的修为和灵力，换得陆长怀重见光明……怪不得小妖精的灵力那么低微，竟是用了换灵之术！
翌日陆长怀醒来，惊喜地发现自己竟重获光明，能清晰地看清周围的事物了，陆家二老欣喜万分，以为儿子终于撑过了难关，想必身体也会随之好转！唯有陆长怀自己知晓，他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
可陆长怀放不下年迈的父母，更放不下那个呆呆的小妖精。家中还有两个有出息的弟弟，定能照顾父母，把陆家撑下去。但小妖精只依赖自己一人，若是自己走了，他该怎么办呢……
思及此，陆长怀撑着虚软的身子，坚持捧着铜镜坐到了书案前，艰难地提起笔，对镜勾描自己的画像。好歹等自己不在了，还能给含誉留个念想吧。
可透过陆长怀的双眼，傅长淮却在铜镜中惊诧地发现，他的瞳孔中竟多了两道金色的丝线！和自己的那双灵瞳一模一样，连金线的形状都分毫无差！原来，自己天生能通阴阳辨鬼神的灵瞳，竟是含誉用百年的灵力换来的……
第61章　幸毋相忘
陆长怀身体不复如前，足足花了五日才把自己的画像完成，而萧含誉也在一边默默地陪着他，照顾他。萧含誉依旧经常对他笑着，长怀说过，希望自己永世欢愉，萧含誉不愿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待到画作完成，陆长怀终于松了口气，他让家丁把画像送去装裱，好留存得久一些。待到成品拿到手，陆长怀便将画卷赠与了萧含誉：“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一枚寒玉，一幅丹青，相识一场，便留作纪念吧。”
萧含誉珍重地接过画卷，心中哀戚而苦涩，他自然知道陆长怀的意思，这份礼物，算是诀别……但萧含誉还是扯着嘴角扬起一丝笑来，乖巧地说道：“长怀，谢谢你，我很喜欢！”
陆长怀伸手摸了摸萧含誉的脸颊，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痴痴吾心，寄予丹青……本是无意的提笔，却一语成谶，变成了自己的写照。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小妖精，陆长怀心底一阵抽痛，他无法承诺含誉千秋，更无法陪他白首。若有来世，只求得一副康健的身子，至少能完整陪他走完一生……
陆长怀艰难地撑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能多陪含誉几日，可他毕竟肉体凡胎，更是强弩之末，这最后几日已是极限。没过多久，终究是再也坚持不住，生死永别……
陆家上下一片哀云惨淡，二老更是终日痛哭流涕，以泪洗面。萧含誉却是躲在铜镜之中不哭不闹，似乎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终于停灵期满，陆长怀也即将下葬。前一天深夜，萧含誉偷偷现身来到陆长怀的灵堂，怀念地抚摸着他冰凉的面庞，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陆长怀的灵瞳之上，竟隐隐泛着金光。
萧含誉摘下胸前的寒玉坠，重新给陆长怀戴上，随即，他面色一凝，用仅存的灵力生生撕扯下自己的一缕妖魂！裂魂之痛甚于刀剐，可平日里柔软脆弱的小妖精，此时却一声未吭，咬着嘴唇将妖魂封入寒玉坠之中！
仍然停留在这一世的傅长淮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心疼地恨不得让陆长怀起尸阻止萧含誉的举动！这傻妖精！竟然亲手撕裂了自己的魂魄！
萧含誉施完封魂之术，面色惨白地脱力跪倒在陆长怀的灵前，却突然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长怀，我留一缕妖魂给你指路，下一世，你要记得来找我！长怀……不要忘了我……”
…………
“长淮！长淮！你怎么了！”傅长淮猛然从前世的记忆中惊醒，却发现自己竟是昏倒在铜镜之前。而被自己欺负得衣衫凌乱的萧含誉，此时已醒了过来，正满脸担忧地跪在地上扶着自己。
傅长淮一把搂住了自家小妖精，紧得似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傅长淮亲吻着萧含誉的脸颊，柔情至极地说道：“对不起含誉，都是我的错，我……我想起来了……”
萧含誉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说得有些迷糊，懵懂地问道：“什么想起来了？”傅长淮凑在萧含誉耳畔，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痴痴吾心，寄予丹青。千秋白首，幸毋相忘……”
闻言，萧含誉浑身一抖，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傅长淮，几乎要忘了如何言语：“长……长淮你……”
傅长淮怜惜地捧着萧含誉的脸庞，目光柔情如水：“傻妖精，平日里看你胆小得很，想不到换灵封魂这些禁术都敢用，也不怕遭天谴，嗯？以后别胡闹了好吗，生生撕裂自己的魂魄，你倒是下得去手！”
萧含誉这会儿却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着头喃喃道：“你都知道了啊……”傅长淮无奈地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