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极爱来》第2章


他想忘记她,因为他不愿意恨任何人。 哥哥曾经发狂地诅咒要杀了她, 悲痛地抱怨司法对她的轻责,沉重地哀诉她对自己犯下的恶行。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关她六个月与关她一生, 对他有什么区别呢?她的痛苦甚至死亡,又能改变什么呢?
所以,他想忘记她。 非常。。。
一年前,哥哥告诉他,路家举家移民加拿大了。他以为路晓萱走了。 这样很好, 对她好, 对他也很好。 法院判了一笔赔偿,路家没有反对。 她的父母似乎很慷慨,又承诺了所有的后期复健和看护费用。 他们很急于摆平一切。 路晓萱在整件事中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怎么露面。 只有出庭的时候,她麻木地由律师领上来,承认了所有的指控。 席上她只有认真的看向他一眼,深得化不开的悲痛,他心里又涌起一丝苦笑,苦得他皱起了眉。
听说,这个路晓萱很优秀。名牌大学名牌专业,大学里还去美国交换一年,一毕业就是著名外企的高薪职位在手。 据说,出车祸的那晚,她刚刚庆祝完自己升职进迁即将赴美国总部培训一年。 呵呵,人生啊,总是不知道下一个路口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罢了,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章宥然看看外面依然急骤的雨, 暗暗摇了摇头。 咖啡馆里今天人很多,他这个常客没法体会往常的相对闲适和自在。 自从他搬到一条街之隔的公寓楼里,就属发现这个咖啡馆的存在最让他欣慰了。 和他新的公寓楼一样,这间咖啡馆的无障碍设计是他唯一可以凭一己之力进出的地方了。 连这里的厕所也有他家里一样的扶手设计,不由得他不对老板刮目相看。由于他几乎每天来这里写些东西,老板已经和他攀谈过几次,却总是淡淡的,从不触及任何让人尴尬的话题。 这个角落的位置从他来过之后就撤了座椅,似乎专为他的轮椅而保留,这样不着痕迹的照扶让人既窝心又无亏欠之感。
“章先生要走了吗?外面雨还未停。” 章宥然摇动轮椅的手僵了一下, 本来他从熙攘人群中穿梭已引来不少侧目,这一回怕是连吧台那边的也要看过来了。
“嗯,今天早点回去。” 没有回头。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他仍然不作停留地继续朝门口滑动着轮椅。
路晓萱随着众人的眼光无意识地向门口瞟了一眼,却在下一秒腾地跳了起来。 她不是犀利得一瞬认出轮椅上的人, 而是下意识的被轮椅这个物件给狠狠撞了一下胸口。 好象那里本来就有一个洞,却被人更大力的一下撕扯开来。
“哎,你还没给钱哪!” 那个小弟模样的男子刚刚拖完湿漉漉的地面就发现罪魁祸首准备喝霸王咖啡,于是,一把拦住路晓萱的去路。
路晓萱急急从口袋里抓出几张湿透了的纸币放在吧台上,根本不及注意给了多少,就拔腿朝门外跑去。
滂沱的大雨没有丝毫减缓的意向,章宥然只好加重手上的力量,希望能快点到家。 幸好出院后的一年多来一直努力地锻炼手臂的力量, 毕竟这个身体所有的活动都只能靠它们了。
“你。。。 你。。。” 路晓萱跟在那个摇动轮椅的男子身后发出迟疑的声音。 她不能确定是不是他。 如果是,她该说什么?如果不是,她又要做什么?一时间,路晓萱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来到了这里,将自己推向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前面的轮椅蓦地停了下来。
章宥然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不必跟过来。”
轮子又向前滚去,路晓萱象入定般杵在原地,许久,许久。。。
眼前忽然混沌一片,是雨下得更大了吗?
第3章 跟踪
毫无悬念的,路晓萱大病一场。
躺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整整两天,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个轮椅上的背影,挥之不去。出差当然没有去成,打电话给老板请假,声音暗哑得好象鬼片的配音。那个从第一眼就对路晓萱色迷迷的中年发福男子忧心忡忡地关切着她的病情,几次三番地委婉表示要亲自前来看望。哼。路晓萱连冷笑都发不出声音来。
烧虽然退了,浑身仍然酸痛难当,加上鼻塞喉疼,近几年来都一直钢铁人般的身体终于将病痛一次性爆发了。不行,不能再躺在家里。路晓萱勉强打点起精神,拿了医疗卡到附近的医院找了个看着和蔼的医生,拿出跑销售的谄媚功夫硬是让大夫给开了抗生素的点滴。她不是急着回去上班,早上刚又请了三天假,这次,她是为了办点私事。
路晓萱的私事果然非常私密,半点见不得光。
Seven…Eleven的店员看着这个蹲在店里快半天的女人,叹了口气。此刻的路晓萱正站在落地玻璃窗边的高脚小桌旁,望着眼前第三碗泡面也默哀了一下。那天大雨里只记得章宥然是从这条路上离去的,所以想必会再出现吧。只是从一大早等到午饭点都过了也没有发现那个摇轮椅的身影。
其实,路晓萱也不明白这样做是为什么。出狱后,她一直象个驼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将过去的人和事抹去。她知道父母仍与章宥然的哥哥章宥文保持联系,一切的复健和护理还是路家在负担的。她躲避的态度是那么明显,以致身边没有人会对她提起什么与章宥然有关的事。如果不是前两天在咖啡馆里的偶遇,她大概就真的当自己全忘记了。可惜,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
路晓萱知道自己是矛盾的。一边躲避着从前的种种,一边顽固地抗拒与父母一起移民加拿大。父母临上飞机还满脸疑惑地盯着她看,一再强调换个环境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重新开始。”父亲坚定地对她说。“是啊,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也。。。够了。。。”母亲附和着,提到那六个月的刑期还是含糊了起来。是难堪吗?曾经以她为傲的双亲现在也很需要换个环境吧。亲戚朋友暧昧的态度都可以杀死人了。“我想再看看。。。”路晓萱听见自己内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留下来,可连自己都弄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只得意味含糊地回应。“也好,我们先过去安顿一下。”这是父亲最后的总结性发言。
父母走后,路晓萱从家里搬了出来。一居室的旧式公房,简陋不堪。邻居都是些外地的打工仔。一份简历上面用最大的字体交待自己六个月服刑的经历,投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公司,都是在报纸上看来的招聘广告。在寥寥无几的面试机会中,路晓萱最后圈定了现在的这个工作。一家规模不大的民营企业,一个色迷迷的老板,一份被压榨得不轻的工资待遇,一群精明刁钻的销售部同事,一份委屈求全的推销工作,一堆大爷般难以取悦的客户,一趟趟疲累不堪的押货卸货。很好,路晓萱要的就是这个。为难自己,践踏自己,刻薄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把内心深处那抹牵扯到不能呼吸的痛给压制住。
从今以后,痛苦是她该得的,快乐是她不配的。
午后一点左右,路晓萱终于等到了自己苦候的身影。令她意外的是那个人居然从马路对面的公寓楼里出来,这次还有个二十来岁样貌憨厚身体结实的男子推着他,大约是他的护工。他们只来到公寓门口的路边就停了下来,截了一辆出租车,在那名男子的帮助下,章宥然一手拉住车门上方的扶手一手支撑着轮椅边将身子挪进了车里。那个护工模样的男子熟练的折叠起轮椅放进后备车箱内,快步走到副驾驶座边,打开门坐了进去。眼看车子就要绝尘而去,路晓萱醒悟过来,迅速冲到马路中间,拦在一辆碰巧经过的出租车前。
“跟着前面那辆车!”路晓萱不顾司机惊恐的眼神,立刻蹦出这句在无数影视剧中跟踪人的常用对白。以前总嘲笑那些编剧白痴,这样明目张胆地命令出租车司机做坏事,怎么没被踢下车去。想不到轮到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台词可以发挥啊。
“小姐,你这样太危险啦!。。。跟车?前面是你什么人?”司机大哥大概是被路晓萱突然冲出来拦住自己的行为给弄蒙了,下意识一踩油门跟了上去,但立刻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妥。
“快跟紧点。哎呀,我难道象个坏人吗?真是。。。”多管闲事。路晓萱默了一下。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幢三层高的楼前停了下来。路晓萱看了看周围,这条街不大,不象个商业区,街道两边零星有几个小的店面,往里走应该是片居民小区。再朝那幢楼一瞧,一排大字横在大门的门楣上:安济康复医院。原来是做复健。路晓萱知道他的脊椎受损,能够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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