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生》第173章

“大师兄，并非我们有意隐瞒，”上官清凌道，“这确然不是什么大事，虽未同门手足，也可允许我们有一点小秘密吧？”她眨眨眼狡黠地一笑。
“你从前就……”萧洛冲口而出这几个字，却硬是让自己停住了后面的话。所幸这么久以来他已经明白了，有些话自己现在已不该说，不能说。
秦轩皓和白晋没有让他们久等，很快两人便并肩从竹林中走出来。秦轩皓步履轻快潇洒，白晋的神色也依然超逸，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此时东方已露出了一片鱼肚白，曙光渐渐自天山相接之处的暮夜之后透过来，天地之间的静谧和黑沉开始渐渐消散了。
萧洛远远朝东面的山峰上一指：“那里便是九嶷山灵气最为聚集之处，正午时分，我们便在那里发动五灵轩辕阵。”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御剑，而是一步步缓缓朝那山峰方向而去。秦轩皓殿后，上官清凌走在他前面，用传音悄悄道：“轩哥哥，你对白师兄说了什么？”
第四卷　此情可待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倾山埋凶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倾山埋凶机
秦轩皓的脚步轻快翩然，丝毫不乱，似乎心情很好，没半点大战在即的紧迫感。他也悄悄向上官清凌道：“没什么，只是讲了一些迂腐不堪的大道理而已。”
上官清凌蹙眉：“我才不相信你。”
秦轩皓微微一笑：“你不信我有什么法子？总归咱们放心便是了，我想白师兄不会三心二意阳奉阴违的。”
“你果真相信他？”
秦轩皓难得收起了调侃的语调：“清儿，你信不信我？”
上官清凌心中一动，虽未回头亲见，却能想象他这番严正郑重的样子，能想象他令人心安的平静淡然，当下便轻轻点头：“我信。哪怕是去死，只要你说一声，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秦轩皓笑道：“我哪里舍得让你去死？”他忽然从后面轻轻握住了上官清凌的手：“我们都不会死，相信我。”
可是不知为何，这句话竟忽然让上官清凌有些心惊。有那么一瞬间这种心惊全无来由，只是在她心中横亘着，推不开也打不碎，直要堵得她喘不上气来。突然她恍然大悟——这深重恐惧的来源，便是她醒了的那个噩梦。
“轩哥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上官清凌的掌中传来他的温度，她也反过来握紧了那只手：“这次不管是生是死，你不许再将我推开，否则碧落黄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若是死了，便也是杀死了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身后的秦轩皓沉默了。半晌他赶上前两步，伸手揽住了上官清凌肩头，凑在她耳畔轻声道：“我答应你。不管成仙还是为人，天上还是地下，我总不会再推开你就是了。”
走在前面的萧洛偶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他二人亲昵私语，什么也没说，又转过头去加快了脚步。
他们登上山峰的时候，朝阳已是高高升起，昼暖复苏，虫鸣鸟叫，溪涧莺语，涓水潺潺。若不是此刻心头黑云催逼，这九嶷山之盛景，倒果真是值得静坐下来好好欣赏一番。
这里的确是灵力敛聚之地，恐怕整个九嶷山的灵性都汇聚在这一处。更难得的是这里视野极为开阔，四下里的景致都尽收眼底。
可是上官清凌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突如其来的微妙感觉，似乎轻轻痒痒地在心底挠了一把，说不清道不明，却又鲠在一处如芒在背。她猛地回过头去，只见眼前草木初醒，晨露未曦，微风时拂，送来幽然清香，并不见有半点异常。
“清儿，怎么了？”秦轩皓也循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去。
“没事。”上官清凌转过来轻轻摇摇头。大概是自己心神不宁的错觉？可是自己并不是那初出茅庐的小女孩了，这般草木皆兵，似乎有些过于紧张。她抬起头来，只见萧洛、白晋和莫梓痕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连忙故作轻松地一笑：“真的没事。”
萧洛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沉声道：“准备结阵吧。”
天一真人站在紫云峰之巅的断崖上，远远向西面眺望，久久不肯挪开目光。
“师弟。”天玄真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他这个人说话做事从来喜欢一针见血，最忌讳便是拐弯抹角。“你还是在牵挂几个孩子。”
天一真人苦笑：“师兄，这话就别说了，莫非你不牵挂他们？”
天玄真人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来与他并肩站着，也远远向西面望过去。良久，他长叹一声道：“命数如此，灵山后辈的孩子能像他们这般义无反顾，这数千年的威名倒也不枉。”
“师兄，这几个孩子……他们这一去根本都不知……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我们却不得已要将消息隐瞒，让他们就这般冷冷清清地离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天玄真人没有挪开目光，语气轻得飞鸿一般：“如果他们回不来，便如天元他们一样，连师兄弟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可是事态非常……我们实在不得已，知道消息的人多一个，便多一分危险。”
天一真人沉默不语，低下头看着脚下云雾缭绕的深渊。“灵山派……欠了这些孩子的。”
天玄真人没有说话，只是随着远远望向西面的天际，背后初升的朝阳将他的影子拉长，却截断在了山崖之边。灵山派走到今天，千百年来守住修真界翘楚之位，芸芸众生只看到灵山的光芒，却从不知背后的代价和辛酸。
薛清婉不是第一个，如今萧洛他们五人也不会是最后几个。
幽合的山涧将风声夹得放大，呼啸回荡在其中，有如天地间延绵不绝的深重叹息。
上官清凌灵性主水，占了正北之位，秦轩皓主金则占了西方，萧洛和白晋分占了南方和东方，莫梓痕主土则占中。他们堪堪将五灵玉捧在手上，就要祭起法诀。
就在这当口，上官清凌心中又是没来由地一紧。这感觉同方才如出一辙，她猛地回过头去，却依然不见背后有任何异样。
“怎么了？”萧洛又问，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他同上官清凌面对，更应该清楚她背后的动静才对，可是显然他也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上官清凌秀眉深蹙，回过头来摇摇头道：“没事。”
秦轩皓没有问，只是伸手轻轻握了握上官清凌的手，目光略微朝她一倾斜。上官清凌回应了一个会意的微笑，轻轻点点头。
如今萧洛最看不惯的事情便是他们二人“眉来眼去”，沉声道：“开始吧。”
四人照着萧洛的指示，各各开始在身前结印。这个手印很是复杂，萧洛谨小慎微，更是显得格外冗长。不过他们既不是打斗中赶时间，自然越是精细便越是完美。
可是就在五灵玉从他们手中微微腾起，开始在空中散发淡淡光芒的时候，那种感觉却又在上官清凌心头浮现出来。她只道这是自己深藏心中的恐惧在作祟，也知道这虽然不会招致师兄师姐嘲笑，但却不想给他们添了任何负担麻烦。她强自压下心中这种怪异的感觉，闭上眼睛专心运功。
可是她越是努力想要压制想要逃避，便越是难以如愿，偏偏适得其反，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五灵轩辕阵中上官清凌这一面的灵力竟然颤抖了起来，连水灵玉也微微在她面前上下起伏。
这集结五方至灵的阵法中，一方的力量式微便会影响到全局，上官清凌这边哪怕是细微的波动也引起了其余几人的注意。萧洛、白晋和莫梓痕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这几个目光更是让她心惊不已，因为她自己也的确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真的不是害怕，可是却无法抑止自己灵脉中灵气游走的不畅，这种感觉身不由己，让她心中颇有几分烦躁不安。
秦轩皓也转过来看着她，这片目光中没有怀疑没有询问没有担忧，与萧洛白晋他们大是不同，却很能让她平静。这片目光如同驱散阴霾的黑暗，仿佛汇集溪流的大海，霎时给了她光明给了她豁然开朗。
灵脉中那些不知所之的阻塞硬是被越过了，就像崇山起伏终究挡不住朝阳万丈。
被他们托起的五灵玉渐渐在空中朝一个方向汇拢过去，缓缓盛荣起来的光芒也笼罩了这一整片土地，仿佛在他们身侧环绕了淡淡的佛光。
莫梓痕处在这片光芒的最中央，在这光华氤氲中，她脸上那份艳丽似乎失了颜色，却变成了一种傲视苍生的悲悯，其中似有几分淡淡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