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第362章


晃而过,她拉起那个影像的时候,那个影像周遭泛起了数之不尽的记忆碎片渣滓,它们的波动差点就穿过了年轻的侵入者。
一片渣滓在撒沙身前慢悠悠地飘落,那是一张成绩单,卷着边儿,上面的分数很漂亮,属于……霍普金斯。
男孩有点惊讶,因为那张成绩单的影像十分精细,教师歪歪扭扭的签名,手写的红色分数,纸张的纹理,细小的折痕,啪嚓啪嚓的声音,柔滑的触感都让它像是一件现实中的东西——四年级的。然后他注意到了,在那些数之不尽的记忆之中,也有着属于他的东西,有很多,包括加了辣椒的小饼干——撒沙以为在老安德里亚娜的认知里,他只是别西卜的附件之一,海神岛上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但他在老安德里亚娜的世界里是单独存在的。
撒沙让那张成绩单留在原处,现在可不是犹豫与感动的时候——他沿着记忆往前走,它们就像路边的野花那样为他指引着道路,指引他到最深处,也是存放最真挚的情感与理想的地方。
越往里走,白色的“粉团”就越浓稠,组成部分的轮廓也越发清晰,它们并不是浓雾或是胶质那样的东西,它们是一根又一根纤细得无法以肉眼看见,只能用感觉去碰触的线,它们纠缠在一起,盘绕在一起,裹着彼此,老安德里亚娜的记忆就像是点缀在线上的珠子,大大小小,色彩缤纷。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别西卜,这当然不可能,那么切加勒呢?老安德里亚娜看他就像是看自己的弟弟,但是越往深处走,切加勒的记忆就越少,不,准确点说,撒沙。霍普金斯所认得的记忆就越少,陌生的用具,陌生的信,陌生的照片——一个英俊小伙子的,皮肤黝黑,俏皮地看着镜头,然后,又一张照片,一家人,父亲,母亲,祖母,祖父,兄长,还有一个姑娘,那是安德里亚娜。
还能再往里走吗?
丝线缠绕着撒沙的脚,小腿,膝盖,大腿,腰,手臂,胸口,脖子,他感到窒息,压力来自于外界的每一处,他被包裹了起来,但他知道自己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让我看看,”他对不知名的存在轻声喊道:“只要一眼。”
那个力量发出轻蔑的嘲笑声,但它遵从了命令,银色的,细微的颗粒弥漫扩散,丝线无法抓住撒沙,他闭上眼睛——他原本就不需要真的用眼睛去看,正如之前所说,这里是四维的。
他找到了。
***
吱呀吱呀吱呀。
摇椅响着,它已经被用了那么多年,可看样子还能继续用下去,就像老安德里亚娜,她喂养了两个“唐”,一个“唐”的继承人,再一个“唐”的继承人。
切加勒活下来了,变得又年轻,又健康,他和一个父兄都是家族成员的海神岛姑娘结了婚,生了三个儿子,长子继承了他的事业,而次子完成了别西卜没完成的学业,成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他成了议员,成了州长,后来做了总统,而三子则进入了军队,他将会成为一个将军。
切加勒的长子完成了海神岛人近百年来的期望,海神岛的孩子终于可以不再与枪械刀具为伴了,他们变得又天真又迟钝,就像那些西大陆的孩子,纯洁的近似于残酷——包括他的孩子,他结婚已经很久了,最大的男孩在西大陆上学,而最小的孩子还在学走路。
她检查自己的绒线筐,筐里有着海藻绿色的绒线,掺杂着银丝线,她是想编织些什么呢?一顶帽子?给谁呢?给那个总是钻进自己的厨房偷馅饼和葡萄的小混蛋?那是谁?是第几个孩子?第三个还是第四个?或是那个长子之前的长子?他总是黑黑的,光溜溜的,有着一个恶魔的名字,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喜爱与信任。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淡淡的,却很暖和,暖和的她想打个瞌睡。
为什么不睡呢,一切都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完美,她在人间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
只是那顶帽子,她还没有织完那顶帽子。
“我很抱歉,”她喃喃地说:“别西卜。”
下章预告:
——“接下来是你的活儿了,”安东尼。霍普金斯说:“别西卜,只有你。”
——“那些人如愿以偿了,”佩皮说,小小的眼睛里倒映着熊熊烈火:“他们想要一个残暴凶狠的‘唐’,他们有了。”
——“那只是个意外!”
回来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章就在明天。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动乱
“让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霍普金斯医生说。
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钟,别西卜都差点没能坚持得住——现实投影到思想里,汹涌而来的疼痛紧随着几乎能令一个老资格的暴徒精神彻底崩溃的惊骇而来——他的身体就快要被啃光了……只剩下了一丁点儿骨茬的四肢,空荡荡的腹腔,被撕开的体腔膜,小半个胃,大半个肺,白骨嶙峋的脑袋,只有大脑和心脏,脊髓被小心地保护了起来,但也坚持不了太久,几分钟,或是几秒钟?
他可真想哭着叫妈妈,可惜的是他妈妈压根儿不知道在哪儿,或许已经死了,而正在吃他的是他的爸爸。
“等你回到你身体里的时候,”医生说:“你疼的不会那么厉害,毕竟你现在更像是一大盘浇了番茄酱的意大利面,切加勒也是一样,只是更多——肾上腺素正在四处流淌,就像是通货膨胀时期的纸钞,你可以任意挥霍。”
“安德里亚娜呢?”
“她死了,”撒沙说:“如果你想要问的是这个,她的身体仍旧活着,但她的意识已经不足以影响到任何一个人了,包括她自己。”
“接下来是你的活儿了,”安东尼。霍普金斯说:“别西卜,只有你。”
别西卜看了看他,而后是自己的朋友和兄弟,不意外地从那双紫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与犹疑,“当然只有我。”他说,在撒沙做出任何表示之前。
***
霍普金斯阐明态度的方式真是既简单有粗暴。
别西卜被猛地一下子甩回了自己的意识里,他无暇去了解身体的状况(反正就那样),现在最为急需和必须的是战争。他与切加勒的,儿子与父亲的,两个异能者之间的,他们的异能是那么的相近,作战方式也相差无几——吞噬,狂暴而原始,切加勒固然已经占了上风。却不能说已成定局——每一块被吞下去却还未溶解的肉。只要它还有接收脑电波的神经,它就能大肆做反。
依照老安德里亚娜原本的设想,别西卜应该孤立无援地被囚禁在自己的意识里。他的身体与大脑被隔绝,直到最后一点被分解吸收干净,附着在*上的精神世界也就自然而言会崩解无踪,但如今。她设置的罗网已被收回,别西卜已经能够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所以那些被迫不及待囫囵吞下的肉块反倒成了藏在切加勒身体里的刀子和炸弹。
膨胀到了大半个房间的肉块们发出高频率(就像海豚)的尖叫,混杂在一起,你吃我,我吃你。被仔细保护起来的心脏与大脑就像布丁里的椰肉块那样滑溜溜地跑来跑去,竭力不被对方的士兵发现,这太难了。父子两的肉简直就像是被倒进了一个灌香肠机里,它们被搅拌在一起。又被塞进坚韧有弹性的肠衣里。
***
撒沙在西大陆醒来,他前所未有的疲惫,而他的父亲睡在他身边。
他转头看向窗户,窗帘紧闭,窗帘是深褐色厚重的缎子,内层还有遮光布与纱帘,但还是有光线能从各个缝隙之间透进来。曼彻斯特与海神岛的时差只有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海神岛也快天亮了。
随即他的移动电话发出轻微的颤动与嗡鸣声,他伸手抓过电话,那是个陌生号码。
一只手横过他的胸前接起了电话,霍普金斯医生没有说话,他只听着,然后点了点头,按掉电话后他摸摸儿子的下眼睑,那儿一片乌青。
“别西卜活着,”他说:“切加勒也活着。”
撒沙略微睁大了眼睛,他确实没想到两个都能活着:“这真是再好也没有的消息了,”他由衷地说,满怀喜悦,而后他稍稍停顿了一会:“是你帮了他们?”他确凿地说。
“因为一个可恶的老东西抱怨我对朋友不如你来得诚恳。”食尸鬼说:“我想反驳他一次,就是这样。”
***
切加勒还活着,但情况很糟。不过他还活着,活着就能解决很多事儿。
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履行“唐”的职责,于是在某些大区尚未到合法xingjiao年龄的别西卜需要提前就位,一个年轻的不由人不去轻视的“唐”,他之前的表现也不是那么好,大约有十之六七的人都保持着观望的态度,站在他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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