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诫》第19章


坐地虎自知理亏,看看散在地上的馒头,急忙用布子包了五六个,让金宝追上去塞给太白。金宝不去,坐地虎给了他一脚,金宝哭丧着脸去了。
金宝追上太白把馒头包塞给他,太白一扬手扔了。金宝捡起来地上的馒头往回走,太白寻思寻思不对味,转身回来从金宝手里抢过馒头走了。
孙元德见儿子鼻青脸肿满脸都是血,吃了一惊,连声问:“怎么了?”太白不说话,他从缸里舀了一盆凉水洗干净了脸。打开布包,拿起来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到馒头,孙元德心里明白,这孽障又跟那恶婆娘交了手。他走过来搬着太白的脑袋看伤口,太白不愿意让他碰,闪开了身子,顺手把半个馒头全塞进了嘴里,两边的腮帮子鼓起来老高。
孙元德真想抽儿子一个大耳光子,看他的脸肿得像面锣,再敲就响了。孙元德把一口恶气咽回去,拿了个馒头坐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嚼着,一个馒头下去,肚子里有了底,孙元德拿了把锤子,拎了根麻绳出了门。太白觉得他的行为有些蹊跷,悄没声地跟了去。
孙元德边走边骂:“贼妇,你野鸡戴顶皮帽子装哪门子老鹰?我要是过不了你这道土坡,你这贼婆娘还不大鹏展翅把半个天罩了?”
看到孙元德找上门来,坐地虎假装没有看见,接着揉手里的馒头。街坊四邻看到孙元德,知道又有一场好戏看了,纷纷围过来。孙元德用锤子把一根木橛子钉在馒头铺的门框上。
坐地虎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她大声问:“你要干什么?”
孙元德头都没抬,他把绳子扔到木橛子上挂住,又把绳子上挽了一个可以把脑袋伸进去的活扣。人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瞪着眼睛看着。孙元德一屁股坐在绳子下面,翻着眼睛看着那根绳子。他用手摇了一下绳子,绳子在他眼前荡起来,荡的弧度由大到小,只要一停下来,他就重新让它荡起来。
围观的人“嘁嘁喳喳”小声议论起来。
“街坊邻里的,怎么没人劝劝?”
“那女人越扶越醉,是个放刁撒泼的主,别嘴大舌长,把事揽到自己身上。”
坐地虎哪受得了这个?她“嗷”的一声叫起来:“老娘三绺梳头,两截穿衣,能说不能行,就是阎王爷以死相逼,我当小鬼的也得挣巴两下,别说你了。要死滚回家挂到自家的房梁上去,别脏了我的店铺!”
孙元德一言不发,站起来两脚踩在砖头上,脑袋伸进活扣里,他一脚踢翻了砖头。围观的人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救下来。孙元德的脸憋得红里透紫,他挣开众人的手,重新把绳子挂在门框上。他坐在绳子下面把气喘匀了,接着用手荡着那根上吊绳。
坐地虎两手拍腿放声大哭:“老天爷呀!我逢山朝顶,见庙磕头,从没输过嘴窝过心。现在有人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
坐地虎的哭声引来了更多围观的人,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
“生面总有揉熟的那一天,再烈性的牲口也有低头的那一天,坐地虎就得这样的人整治。”
“这婆娘油多捻子粗,老公一句逆她性子的话,一张脸就成了她擂鼓摔拳的架子,不沾邪劲的人治不了她。”
“咳!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话说不开的?”
“听说这泼妇骂得那男人的老婆寻了短见,他不收拾她收拾谁?”
“死了?尸首在哪?”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有尸首,就算告到衙门官司也赢不了。”
坐地虎听人们这样说,她又跳着脚骂起来:“姓孙的,别在我跟前闹鬼吹灯,察院开着门,朝里悬着鼓,你说我逼死了你老婆,赶紧告我去!拿出来证据我偿命,拿不出证据来你给我偿命!”
孙元德开口了,他说:“你见神杀神,见鬼杀鬼,是一个屁股底下开不出来花的角色,逼死一命不算,还要凑成一双?好!好!好!你我上天无份,入地有缘,我先走一步,阎罗店上擂鼓等着你。”
他站起来脑袋钻过绳子活扣就要往死吊自己,被人们左右拉住了手,拽离了门口,拖回家去。
坐地虎转身要回屋,一眼看到了站在杂货店门口的赵福,这男人目光阴郁地看着她。坐地虎睃了他一眼,又睃了他一眼,秦氏的事都是由他而起来的,这小子坐山观虎斗,落得个逍遥自在。她“呸”的一声一口痰啐在了地上。
赵福躲进屋里关上了门。
拾 通奸
朱永茂打死人的事,很快就在泥河南岸传开了,远远近近的人都跑到韩家来看热闹。韩则林出师大捷心里分外高兴,他叫满生备下薄酒素菜招待大家。他要在场的百姓帮他写一个“白昼劫杀”的公呈。这些人都是韩则林的亲戚佃户雇工等人,都是靠韩家吃饭的,自然没有人不应。粮食入了自己家的粮仓里,仇人拴在了门口柱子上,韩则林神清气爽,晚上早早上了床把彩荷搂在怀里。
彩荷问:“老爷,忙了一天你不累吗?”
韩则林气喘吁吁手脚一通忙:“男人有筛糠之力,就有淫色之心。这点细活儿累不着我。”
话冲出去做了先锋,人却跃不上马,没等种子撒出来犁头已经被甩出了地皮。
韩则林颓丧地从彩荷的身上滚下来,脸朝下扎在枕头上不动了。
彩荷叫了一声:“老爷。”
韩则林没吱声,好一会儿才翻过身,他说:“明天置办两套装老衣服给邓恩和田婆穿上。”
彩荷看着韩则林,她的眼睛漆黑锃亮。韩则林心里觉得委屈,他“哼”了一声,把脑袋拱到彩荷的怀里。彩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僵在那里不敢动。
韩则林齉着鼻子说:“搂着我。”
彩荷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一条胳膊。韩则林挣开她的手拿起她的两条胳膊,绕在自己的脖子上。闻着她身上的醉人香味,韩则林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翻了个身,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顶愣神。彩荷顺着他的眼神往上看,什么都没看见。
韩则林说:“都说人有七魂八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彩荷说:“真的。”
“你见过?”韩则林竖起身子看着她问。
彩荷说:“我娘死的时候,我睡着了。稀里糊涂地看见一只簸箕大的手从庙门的缝里伸进来,使劲拍着地,拍得‘噗噗’响,吓得我尿了裤子。我爹说,我娘就是那会儿咽的气,是她的魂把我叫醒的。”
韩则林周身发冷,拽被子裹住了自己。
彩荷说:“田牛娘和邓大伯是横死的,冤魂难散,要在阳世上转悠七七四十九天。”
韩则林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明天叫夫人请和尚来好好做个道场,多烧些香烛和纸钱。”
“嗯。”
“晚上我吃饭了没有?”
“光见你喝酒了,饭没怎么动。”
“我说这么饿呢。”
彩荷说:“空肚子睡不着,我到厨房去给你弄点吃的。”
韩则林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叮嘱彩荷说:“别弄稠的,压床还费粮食,弄点稀的喝就行。”
彩荷答应了一声,穿上衣服要出去,韩则林让她把灯点着了。彩荷心里纳闷,老爷有点怪,过去摸着黑干活是家常便饭,今天闭着眼睛还要点灯耗油,看来白天的事真吓着他了。
满生一闭上眼睛,田婆丧命的那一瞬间就重现在眼前。他不敢睡了,爬起来磨豆腐,石磨一圈一圈地转着,磨好的豆浆“滴滴答答”流下来,石磨轰隆轰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满生起身拿泡好的豆子,无意间他斜眼瞟了一下,油灯把他的身影投在墙上,巨大的黑影无声地晃着,满生往前一挣,身子像被谁揪住了,动弹不得。门突然“咚咚”地响了两声,满生使劲一扯,挂在凳子上的衣襟“刺啦”一声扯开了,他的腿绊倒了凳子,“咣啷”一声响,满生像被鱼刺扎了脖子,张着嘴喘不上来气。
“满生!”彩荷在门外叫他。
听到是她的声音,满生扑过去给彩荷开了门。
“噼里扑通地干什么呢?”彩荷问。
“我把凳子带倒了。”
看到满生在磨豆腐,彩荷问:“你不是早上磨豆腐吗?怎么改晚上了?”
满生说:“睡不着,找活干。你不在屋里伺候老爷,跑到这干什么?”
彩荷说:“老爷饿了,想喝点稀的。”
满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一转身去捅火。彩荷心里奇怪,这事要是放在昨天,他一张嘴能把人嚼烂了。这才几个时辰,公狼就变成了母羊?满生不是羊,是狗,他跑前跑后殷勤得摇头尾巴晃。在他眼里彩荷是棵救命的稻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突然从地里冒了出来。他要死死地抓住她,只要她能留下来陪他,就是把他的心掏出来切成丝凉拌给她吃,他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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