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四大奇案》第54章


学徒问道:“敢问您是?”
“我叫吴玉琨,是杨乃武的把兄弟。在广州听说了此事,便急忙赶回来要为杨乃武伸冤。此案之错,关键在于钱宝生之伪证,我若见他,必问清楚他是何人指使?为何作此欺心昧天之举?”
吴玉琨正在说话,忽听背后有人道:“老兄,我也是冤死了。”
吴玉琨回头一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身后,穿一件脏兮兮的蓝底富贵团花的缎子长袍,一脸的倦色。吴玉琨道:“您是哪一位啊?”
“我就是钱宝生。”钱宝生走进柜台,从水缸中舀了一碗水,自己先喝了几口,又舀了一碗递给吴玉琨道:“这热的天,你也喝一些吧。”
吴玉琨接过来,却没有喝,问道:“钱掌柜,你不是去杭州作证了么?怎么却回来了?”
“本来以为不过中秋是回不来了,可前几天宁波知府边葆诚大老爷把我叫到他的行辕。说只要我交出县老爷给我开出的‘无干谕帖’就放我回家,再不找我的麻烦,我便交了。然后就回来了。”
“边大老爷一定还说此事不能传于外人知道,你怎么一见我就说了呢?”
钱宝生惊道:“边大老爷是说过这句话,你怎么知道?”
“这种亏心的事情,换了谁也要千方百计遮掩着。只你是个无心口快的人,什么秘密也藏不住。”
钱宝生叹口气道:“我生来就脑袋笨,不通事故。只靠着祖上传下来一点医术,弄个小药铺与世无争,也过的清净。谁知道祸从天降啊。这位客官,我方才听到您说您是杨乃武的把兄弟?”
吴玉琨方说了一句正是,钱宝生立即接过话道:“我可是冤哪。余杭县大老爷刘锡彤派了何春生来我这里,非逼着我承认杨乃武在我的药铺买过砒霜。我的药铺哪里进过这些东西?但何春生说,我若不这样说,便要抓我去做牢,治我包庇之罪。我生来胆小,只好答应,但要他保证今后再不干我事。何春生掏出早就写好盖了大印的‘无干谕帖’给我。我才写下供状,现在这些老爷、大老爷都说话不算数了……”
吴玉琨听他絮絮叼叼,不停的怨己怨人,心道:“怨不得杨大人要我除去此人,这个人的嘴巴实在是不牢靠的很。不除此人,难平此案!”想罢,对钱宝生道:“钱掌柜莫要着急,既然审官已经说不找你的麻烦了,必是不会再提你到案的。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个案子的事,咱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如何?兄弟在仓前镇‘得一聚’订了一桌酒席,还请一块儿过去。咱们边吃边聊。”
钱宝生几个月没碰荤腥,一听有酒席,肚子里的馋虫早就活动开了。急忙道:“叼扰了。”便随吴玉琨去了。
直到傍晚钱宝生才回来,喝的是满面通红,嘴里还道:“吴兄果然是好人,只让我赔了他十两银子,便答应不再找我的麻烦。还请我吃了一顿酒席。这事情总算是官私两方都有个了结了。”
此时药店已经关门,钱宝生的妻子将他扶入房中道:“事情毕了就好,当初就不该听那个姓何的话,白惹了一身的麻烦。”
夜已三更,仓前镇上静悄悄的,尚未散去的暑热仍逼的人一身一身的汗。夫妻两个躺着说了一会儿话,渐渐睡去。
快到五更的时候,钱宝生忽然喊肚子疼,疼的面色发白,金星乱冒,头上的冷汗一层层向外涌。钱氏急忙起来问他,钱宝生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在床上乱滚,口中又喷出一口血来,吐在床单上鲜红可怕。钱氏喊了学徒取了些止痛药来给钱宝生服下,又让学徒赶紧去请郎中。
钱宝生服了药,虽不痛了,但又呕吐起来,把晚上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弄的满屋都是腥臭之味。过了一会儿,已经两眼发直,人事不醒。又挺了一刻多钟,血便从七窍流出,双眼突出,面色变了青幽幽地,已是气绝身亡。钱氏一见放声大哭,直哭了半个时辰,郎中方才赶到。已是没有救了。
还是郎中有主意,让学徒通知了地保,又叫县里派人来验尸。一验之下,是中了断肠散的毒。这种毒是极名贵的东西,整个仓前镇也没有人会保存这种毒药。这时的余杭县令仍是刘锡彤。刘锡彤传了学徒、钱氏到堂。学徒便将日里杨乃武的干兄弟吴玉琨来请钱宝生吃饭的事讲了。刘锡彤派人将协捕文书送到吴玉琨的家乡海宁县,却说这人一直在京中做监生,从来没有回来过;长的也是圆脸胖大,和学徒所说的尖嘴猴腮的那个人一点儿都不一样。再说,哪有下毒杀人前,先把自己的姓名来历讲的清清楚楚的道理。这件案子没有了真凶,也就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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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六月二十四日晚,胡瑞澜突然升起堂来,开审杨乃武案。
杨乃武早就听说北京派了钦差下来,要特审自己一案,知道一定是姊姊杨菊贞在京中找到族叔杨增生有了作用,递上了状子,所以派了钦差,这一回总算可以冤狱得反,便一日日盼着升堂辩冤。
当日大堂之上,钦差胡瑞澜在上首高坐,正中供着圣旨,宁波知府边葆诚,设了公案在钦差下面,下首却是知县罗子森。罗子森两边,坐着顾德恒和龚世潼两个候补知县。两旁差人,排得齐齐整整,高呼威武之声,威肃森严。
胡瑞澜先把杨昌睿、陈鲁传了上去,都叩见了圣旨,方立起回话。钦差把以前审理杨乃武的情形问了一遍,又传了余杭县刘锡彤,也跪请圣安,问过一遍,方把沈喻氏、王心培唤上,问了一回,依旧说是杨乃武谋毙小大。钱宝生已经死了,自然不能到堂作证,但他写的供证也被呈上看了。一应人证,都已问过,才把小白菜带上。边葆诚喝道:“葛毕氏,究竟奸夫是杨乃武不是?”
小白菜叩首道:“大老爷明鉴,小妇人冤枉啊。确无毒毙亲夫之事,望大人明查。”
边葆诚把堂木一拍道:“葛毕氏,此话可是真的?”
小白菜道:“小妇人不敢胡说。”
罗子森却在一旁冷笑道:“我瞧你并非实言,不打如何肯说实话?”
即命差人,上来打了小白菜二十巴掌,这二十个嘴巴下去,打的小白菜嘴角流血,小白菜一心要翻案,仍然坚称道:“大老爷是青天,便打死了小妇人,我也不敢说谎,的确是没有此事。以前的招供都是严刑逼出来的。”
胡瑞澜不再问话,命人先把小白菜带下,又将杨乃武带上。
这时杨乃武重刑之伤虽愈,但得不到调养,仍是有些不良于行,扶上堂来跪下。胡瑞澜先喝道:“杨乃武,本官奉了皇上旨意,特来查明此案,你究竟怎样命葛毕氏下毒,毒死葛品连的,一一供来。”
杨乃武叩头道:“钦差大人,小人实是冤枉,是被屈打成招的呀!”
胡瑞澜并未让人对杨乃武用刑。这些天来,他苦心研究案卷,别的不看,只看杨乃武亲笔写的状子,一连研究了十多日,早从中找到了不少的漏洞。再加上关键人证钱宝生已经除去,“无干谕帖”也已收回烧掉,所以对坐实此案胸有成竹,也根本就没有必要动刑审讯。
胡瑞澜语气平静的问道:“既然没有此事,为什么钱宝生与你无仇无恨,却会承认是你在他的药铺中买了砒霜呢?”
“晚生愿与钱宝生当面对质。”
“钱宝生已经死了,怎么对质?”
杨乃武一听吓了一跳。复审之时,钱宝生当堂翻供,当时如果按着这条线查下去,雪冤并不困难。但时隔多日,钱宝生却死了。最关键的证据没有了,此案的情势立时又变的于他十分不利。
胡瑞澜见杨乃武惊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得意。又翻了翻杨乃武的状子道:“早听说你有刀笔之称,果然是好文笔,这状子写得义正辞言、文字激昂,悲屈之情跃然纸上。若不是本大人我明察秋毫,细细研察,也要被你这状子所骗了。”
杨乃武听胡瑞澜语气不对,暗叫声不好。果然听胡瑞澜又道:“首次抱告之人,你在状子上说的是姚士法,但经查却是王廷南,为何同一抱告却有两个名字?”
杨乃武方要回答,胡瑞澜却不容他置辩又接着道:“你在状子上说,同治十二年七月时,你曾撞见刘子和与葛毕氏在家中调笑。本官已查明,刘子和与葛毕氏素不相识,街坊也从未见过此人,既是调笑,必是熟络之人,常来常往。岂有不为人知的道理?
“你又说,葛品连十月初十暴死之后,有余杭县差役到葛家借口吊唁,实为私议。本官业已查明,余杭县的差役并没有任何人在十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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