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经残卷》第176章


我笑说:“这可不一定,万一你投胎到泰国,也许下辈子就是人妖了,当然也可能是个娘儿们!”
木清香这一次没再纵容,随着我一起劝道:“这里地势险要,还是别喝了。”
李小北很听话地收起酒壶,靠着山岩走在最前面,古砖小道渐渐上升,穿入云雾之中。这条古道修得很古怪,不过这里的山势奇险,也只能这样绕下去。这边的山崖处处惊险,一处山谷后地势抬高,直接爬下去太危险了,不死也要缺胳膊断腿。
我们四个人前后慢行,本想把梅子茶放到中间,但他说什么都不肯。今时不同往日,梅子茶已经瞎了,即便手握拐杖,不靠人搀扶的话,根本不可能走下去。我磨破了嘴皮子,梅子茶也不肯走到中间,执意要走在最后面。我拗不过,无奈地依了梅子茶,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走在最后面。
木清香掏出一根绳索,让我们系在腰上,不然中途谁走丢了都不知道。李小北接过绳子,大大情愿,可这是木清香提的主意,他没好意思回绝。我们趁走在还算宽的古道上,四个人都系好了绳子,变成名副其实的“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小北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系绳子,万一谁掉下去,不是把大家都拉下去吗?同生共死也不能这么盲目吧?”
我小心地走着,嘴上答道:“你知道现在走的小道是什么道吗?就是茶马古道,在这条道上最出名的就是……”
“龙门阵!”梅子茶接话道。
实际上,茶马古道只有两条,一条是滇藏道,另一条是川藏道。这两条道沿途的站点不同,但最终都进入了印度、尼泊尔及南亚各地。滇藏茶马古道是由马夫帮编制的传奇,川藏茶马古道就是由背夫书写的悲剧。总之,两条古道各有特色,造就了中国西南地区长达千年的神秘古道。
蒙山和雅安地区的茶马古道是最艰苦的一条,沿途不乏深山峡谷,骡马难行,全靠人力背运。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是很好的描述了。背夫是最苦的谋生方式,四川方言中人们称他们为“背子”。这样的苦活要有人组织,以防背夫们中途撂包子。一般背夫都在农闲时间接活,七八成群,领了茶包就走人。每个茶包二十斤左右,中等力气的人背十到十二包,力气大的就被十五、六包,重达三百多斤。
关于背夫的故事,祖父对我讲过不少,那些背夫里除了男人,甚至还有女人和小孩。他们背得少,挣得少,景况更为悲惨。背夫出发时,随身携带的食物就是一点玉米面或者馍馍,还有一点盐巴。在路上,背夫每人手持一根丁字形拐杖,俗称拐子,用来撑着茶包歇气。因为负荷重,古道狭窄,所以不方便坐下。
背夫们翻山越岭,吊桥栈道,日晒雨淋,风霜严寒,啥样的苦都吃过了。这还算好的,有时走着走着,茶马古道会摆出龙门阵,后面半天没人达话。回头一看,人没了,掉到山崖下去了——这就是茶马古道上的龙门阵。一直到20世纪50年代,川藏公路修通后,茶马古道上的背子才逐渐从川藏简的沟谷坡岭间淡出。
可是,留在茶马古道上的龙门阵依然存在,1944年时还曾有一队背夫莫名其妙地坠落山底,只剩下一个活口。这事至今留传在茶人之中,那是已知的一次龙门大阵,还有全部死掉的可能还要多。背夫有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就会用绳子绑在腰间,以免有谁会忽然坠落。可这方法并不行得通,还是偶尔有人神秘地坠下山。不过,绳子上没有半点拉扯的感觉,事情发发生时谁都不知道,就好像是背夫身体忽然缩下,猛然滑落山岭。
李小北听到这话,嘴上说不信,脸色却变得铁青了。眼看古道越变越高,没有下降的趋势,我们都怀疑是不是已经进入龙门阵的范围里了。木清香说这条古道看得出很少有人走,不知道是哪些背夫走出来的,也许他们背负的甚至不是茶包。
我有点恐高,看到山崖拉升了,地下的森林就如盆景,双腿不由自主地软了。李小北比我好不到哪去,除了腿软,还想呕吐。亏他刚才喝了那么多酒,吐出的那东西东西臭气熏天,害得我们也跟着反胃。古道越来越险,我们几乎都是横着行走了,好几次踩滑了古砖上的雪。
我尽量不往山岩下看,为了转移注意力,就问木清香以前有没有走过这种古道。此话一出,木清香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一个劲地怀疑小姨也许就在前方。我其实也想过这问题,白木老人不可能是自杀的,如果有人进山了,极有可能就是小姨。我很难想象,小姨真的是我母亲,更不能想象她杀了人。如果她真是小姨,为什么出山后没有找木清香,现在又选在这个时候返回邛崃山脉。
木清香走到第二个位置,她回头对问我:“如果小姨真的杀了人,你会怎么样?”
虽然我对母亲的感情不深,但血缘关系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对于木清香提出的问题很难回答。我一边摸着山岩行走,一边回答道:“如果她真的做了那些事,那我就不饶她!但这事现在说不准,也许是阳赤山干的呢?林荼不是说了吗,当年他老爹变成疯子后,阳赤山已经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李小北走在最前面,不以为意地回头说:“那是林荼自己说的话,也许他们把人弄死了,迫不得已就编个借口,谎称人跑掉了。”
我摇头晃脑,直言道:“这不可能。如果没人暗中逼迫林荼,他才不会跟我们吐露那些陈年旧事,那些话他没必要骗我们。再说了,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啊,林荼不会担心我们走露风声的。”
木清香走在险道上,面对陡峭的山岩,丝毫不惧,反倒如履平地似的。听到我和李小北争起来,渐渐地有些火药味,她才出声叫我们安静一点。我只是就事论事,又没想要打爆李小北的脑袋,正想为自己辩解,却听到李小北在前面“喂、喂、喂”地喊个不停。
我疑惑地问:“你喂个什么劲,舌头肿了吗?”
“你后面……”李小北看不清最后面,急得结巴了。
我心说后面怎么了,难道茶猿追上来了,该不会这么倒霉吧。此处的古道太小了,如果真要打斗,那肯定要吃大亏。这时,木清香朝我使了个眼色,叫我快点回头看。一瞬间,我全身冰凉,刚才吵得不可开交,梅子茶怎么一句话都没说。扭头一看,我身后的绳子不时何时松开了,梅子茶已经不见了踪影。
卷五《蒙顶神香》35。骚动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原想用绳子系住每一个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天知道龙门阵太诡异了,系了绳子都不行,该不见的还是会不见。人就在我后头,仅仅半步之遥,可对于身后发生了什么,刚才的我却半点知觉都没有。
我们停在山岩山,冷风不时地吹来,穿再厚的衣服都不管用。我低头看向山下,那下面都是茂密的老林,还有一团团云雾。如果梅子茶跌下去了,我们在上面是看不到的,必须下去才能确定。可如果梅子茶真的掉下了,就算我没有知觉,同系一根绳子的木清香和李小北总该察觉到。
李小北不相信地问我:“小路,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注意身后吗,梅子茶不会凭空消失吧?”
我发誓道:“我真没感觉到,你刚才不提醒我,我还以为梅子茶在后面跟着。”
“你绳子系紧了吗?”木清香秀眉微蹙地问。
别的我不敢肯定,那条绳子绝对系得很紧,又不是什么技术活,系绳子怎么可能失误。木清香看我如此确定,便不再多手,当下决定回头寻人。此刻,我们已经在古砖小道走了十多分钟了,虽然路不算长,但在陡峭的山岩待一秒钟都心惊胆战。我和木清香想法一致,绝不能在这时候丢下梅子茶,只有李小北稍有不甘。
我们背靠在冰凉的山岩,又一步步地走回去,沿途三人都不时地留意对方,免得又有人神秘地消失了。我边走边庆幸地想,一开始还担心木清香会说人不见就就不见了,不需要回头找,想来她还是有感情的人。李小北嘴上不情愿,走回去时却一直催我,老嫌我动作太慢,恨不得把我踢飞。
往回走了很远,我们仍没看到梅子茶,不得不担心起来,难不成真的摔下山了。我看了看蓝天,红轮西移,铅云涌来,时候不早了。在天黑前,我们必须走下山岩,否则摸黑在古道上行走,会比遇到龙门阵更危险。李小北也在看天,喝了酒的他永远很乐观,还说天黑了不要紧,打不了又回山谷里过夜。言谈间,我们就快走回古砖小道的起点了,可是梅子茶还是不见踪影。
我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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