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犯罪事件》第11章


杜森露出半是惊讶半是感兴趣的表情。
“为什么?”
“因为那天晚饭前思慧跟她母亲通电话,我听见李继文跟白板在离思慧不远的地方说话。李继文说,应该让她一起来吃饭。白板挥挥手说,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能吃油腻的。他们说话时,脸朝着思慧的方向,思慧没看见他们,但我正好在他们身后,我听见了这两句。当时我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说到这儿,陈奇笑起来,“后来在里面一个人太无聊,胡思乱想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件事。当然,也许是我理解错了……”
“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杜森鼓励道,“你还有什么困惑,干脆一起说出来吧。”
“现在,暂时没有了。”陈奇低头看着地板。
“你没有,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杜森的声音从他的脑袋前方传来,他不由地坐直了身体。“你说你离开的时候,曾经关过盥洗室的灯,是不是这样?”杜森问。
又是那盏灯。到底这个人为什么要揪住这个灯不放?
“是的。”他看着地板,皱了下眉。
“你可以肯定吗?”
“嗯。”
“好,现在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关的灯。”
关灯有什么好试的?他心里不耐烦地想。但看见杜森站起了身,他也只得跟着站了起来。他们一起走进了盥洗室。
“关灯,是很容易。”杜森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说。
他假装没听见。
杜森关上了门,命令道:“请你再说说,关灯之后你是怎么离开现场的。”
“嗯。”他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瞄了一眼墙上的开关。
“开始吧。”杜森道。
陈奇走到了那个开关前,把手指按在了那个开关上。
“我先关了灯,然后走到了窗口……”怎么回事?他按下开关后,亮起来的居然是抽水马桶上方的一盏紫色小灯。
“关灯,是不是很容易?”杜森好像在揶揄他。
“我发誓,我那天就是按的这个开关关了日光灯,它一定是坏了……”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发抖,脸有点发烫。
杜森很宽容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像让他不要介意。
“接着说,你关了灯之后干了什么?”
“这些我在前几次已经说过了。我关了灯,顺着空调架子爬了下去,因为穿了鞋套,爬墙的时候,鞋套掉在了隔壁家的院子里,我的腿则被楼下人家院子里种的一排月季花扎破了。幸亏楼下没人,我后来从底楼的围墙里翻了出来。”他站到窗前往下看,声音越来越低。
“你说的月季花在哪里?指给我看。”杜森走到他身边。
楼下的月季花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排茂盛的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
“这是什么?”他自言自语,心想,会不会是蔷薇干的?为的让他的证词不成立。偷偷把月季移走,换成了别的?
“你说的月季呢?”杜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不知道,之前那里是有月季,至少有十株……”
杜森慢慢在盥洗室踱了几步,又回头注视着他,问道:“你用筷子插入李继文喉咙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他的心跳或者查看他的脉搏?”
“没有。我怕这么做会吵醒他。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不,他肯定是睡着了,我看见他的胡子在动。”陈奇莫名地紧张起来。
但杜森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
“你知道怎么打开这个日光灯吗?”
“我不知道,原来的开关……就是这个。”陈奇指着之前按过的那个开关说道,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地撒这个谎。
杜森走到盥洗室外面,“吧哒”一声按下了开关,陈奇头顶上立刻亮起一盏日光灯。
“这是……”
“你之所以无法用卫生间里的开关打开日光灯,是因为它在卫生间外面。”杜森又“吧哒”一声关了日光灯,“呵呵,设计有问题,但是,只有不住在这里,而且还是第一次进卫生间的人才会弄错。”
他呆立在那里。
“所以,陈奇。”杜森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地说,“你没有关灯。你连开关在哪里都不知道,但你坚持说,你自己关了灯,虽然我相信你是用钥匙开的门,但是,你的钥匙不对头,你说你爬墙到楼下的院子曾经被月季花刺到,但你也看见了,底楼的院子里没有月季花,其实,这个案子的疑点还不止这些,但我觉得单凭这些,就已经足够让我怀疑你的所有说词。而且,我有个感觉。”
“什么?”他紧张地问道。
“你的第四次谋杀可能也失败了。”
他瞪着杜森,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掺和进来,也许是因为你想保护某个人,也许是因为你真的很笨,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只想找到真相。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回去后再好好想一想。整理一下你的记忆,我下次再见你时,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他刚想说话,杜森又说了下去:“不要以为你坦白了,事情就结束了。你要明白,不管是你想包庇谁,还是谁想包庇你,都没用。我总会查出真相,而且很快。”杜森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眼睛。
陈奇自白书(3)
父母死后,我便搬离原来的住处,跟祖母同住。我满以为我的失眠症会随着父母的离去而好转,结果却事与愿违,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仍然夜不能寐。祖母认为我是恶鬼缠身,为此她特地到寺庙给我求了一个护身符回来,命令我日日放在枕头下面,但收效甚微。于是,她又强迫我每天晚上喝一杯牛奶,后来又建议我多做运动,比如晚上到几条街之外为她和牌友买小馄饨和生煎包,或者整天陪她逛街。
有一次,她还强迫我喝下一种异常难吃的深棕色药水,她告诉我,这是一种名叫“忘心茶”的东西,由一位隐居乡间的世外高人亲自调制,据说这位隐士从中国最南边过来,祖上曾出过御医,后来家族中逐渐也出过几个象样的人才,但时世弄人,传到他这一辈,就什么都不是了,如今只好在乡间种地为生,偶尔也替人治疗疑难杂症,据说屡有奇效。隐士对祖母说这剂药方曾经治愈过不少失宠后妃的失眠症。祖母对此深信不疑。
“那才是真正的失眠,你这算不了什么。”祖母对前尘往事有一种浪漫的迷信,因而她近乎迷恋地喜欢隐士的故事,对他为我配置的棕色药水更是视若珍宝。而我却觉得,这个所谓的隐士不过是个巧言令色的江湖骗子,他所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但我最后还是经不起祖母一再坚持,喝下了所谓的“忘心茶”。喝完之后,我大泻了一下午,随后就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才中午才醒来。以后的几天,我果然都睡得很好。祖母为此欢心鼓舞,马上提出要重重酬谢这位隐士。
一周后,祖母亲自带我去隐士的住处拜访他,我们换了两趟车,前后花了两小时才到达他的住所。这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农家院落,格局跟大部分郊区的农舍差不多,大院子,水泥房,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口小井。
隐士大约六十多岁,身材肥胖,蛋形头上几乎没有头发,要不是只有一只眼睛,他看上去还是相当和善的。他朝祖母一个劲地笑,祖母把我介绍给他,他用那只异常独立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看我,说:“啊,你孙子?”,祖母说是。“有没有好点?”他突兀地问我。我连忙说好多了。“有心结的人喝了才有效,你看来是有心事啊。”隐士和蔼地说。他可能也知道我父母的事,不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始跟祖母拉起家常来。他邀请祖母跟他一起坐在院落里喝茶。
“本来用井水泡碧螺春最好了。不过光有井水也没有用。我的茶叶都是去年留下的陈茶,吃不完,舍不得扔。”隐士略带歉意地说。
“把那些扔了,我以后送你好的。”祖母爽快地说。
“那些茶叶也是好的,只是时间放久了。”隐士遗憾地叹息道。
隐士原本也是城市人,读过一些书,后来因为娶了一个乡村教书先生的遗孀而离开城市。据说那个女人一生体弱多病,要不是隐士有些祖传秘方,早就一命呜呼了。虽然隐士悉心照料,但终究争不过死神,5年前,那女人患心脏病去世,他们没有生育,因而从此就剩下隐士一个人生活了。
“你看我孙子的面相如何。”祖母问他。
隐士顺着祖母的目光朝我看过来。
“磨难总会有一些的,不过可以尽天年。”隐士低沉地说。
“女人那方面呢,有没有劫数?”祖母急切地问他。
“有是有,不过还是可以平安度过的。”隐士平静地说。
“那就好,我只怕他会像他爸一样。”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