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徒》第78章


南溪黄葱干豆腐,安定桥的粑粑搭鲜肉;
泸州有名大曲酒,爱仁堂的花生胜姑苏;
永川豆豉古蔺笋,合江的猪儿粑和罐罐肉;
江津广柑品种多,太和斋米花糖猪油酥;
好耍要算重庆府,买不出的买得出;
朝天门坐船往下数,长寿进城爬陡坡;
梁平柚子垫江米,涪陵梓菜露酒出;
石柱黄连遍山种,丰都出名豆腐肉;
脆香原本万县做,其名又叫口里酥;
夔府柿饼甜如蜜,巫山雪梨赛昭通;
奉节本叫夔州府,古迹白帝来托孤;
臭盐碛武侯显威武,河下摆了八阵图;
石板峡口水势猛,仁贵立桩拉匈奴;
言归正传加把劲,再往下走是两湖。
……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正是初夏,江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大贵的“吼声”在山间水面回荡,像是带着人在神游川江沿岸。李涵章经常在这条航道上往来,最喜欢听这些船工吼号子。船工号子有很多种,船行下水平水的时候、闯险滩的时候、行上水的时候,他们都会唱不同调子的号子。大贵现在唱的这段,是川江两岸的娃娃都会唱的《跑江湖》。一句句歌词钻进耳朵,一幅幅图画便随即出现在李涵章面前,让他想起童年、想起早些年坐船离开重庆去上海……
看了风景,听了号子,李涵章又和田老板摆龙门阵。不过,说来说去,话题最后还是绕到了青龙镇。
“从重庆上船,沿嘉陵江往上走,离古城最近的一个码头,就是青龙镇。那里是古城东南面最大的集市,来来往往的人多,开个铺子就能养家糊口。听街上的人说,青龙镇以前没有那么多人,日本飞机轰炸古城以后,好多城里人都往乡下跑,青龙镇来得人最多。我隔壁那家,以前在管菜园买米,日本飞机第一次来轰炸古城的时候,他们就来青龙镇租了房子卖牛羊肉。后来抗战胜利了,他们就把房子还给李大爷,又回古城去了。”田老板看着江水说。
“那你们为啥不直接从古城到重庆,再从重庆回宜昌?要跑来涪陵转一圈呀?”这句话李涵章昨天就想问,可那时候才见面,人还不熟,问不出口。
“她姐姐在这边。那个时候他们两姐妹在朝天门码头帮人搬货混口饭吃,妹妹和我结了婚,姐姐找了个涪陵船工。现在我们要回宜昌,这辈子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再见,走之前还是打个招呼好。”田老板看看张小凤和两个儿子,摇摇头说,“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人活一辈子,好难哦。”
这样一路说说话话,没多久,船到了丰都码头。大富问李涵章和田老板:“我要上岸去买点豆瓣和臭豆腐路上当菜,你们去不去耍一圈?”
田老板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两个娃儿在船上,怕她一个人看不过来,落水里就糟了。”
“我去。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哪里去也就是屁股一抬的事情。”李涵章想了想,站起来说。
两人下了船,上了岸,到了丰都城里。正是赶场天,满街的人挤得屁是屁、嗝是嗝。大富问李涵章:“你是跟我去买东西,还是自己一个人去转转?”
李涵章看看挤挤挨挨的人群,说:“算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大富答应着,随即被卷进人流,像雨滴进了长江。李涵章左右看看,发现不远处有好些孩子正蹲在路边看一个老人家淋糖人。他笑了笑,也走过去看。淋糖人的老人家看样子手艺很好,他一只手举着勺子,均匀地往大理石板上浇糖汁,另一只手随后把一根细细的竹签放在糖人中间,然后用把特制的小铲子把糖人铲起来,就那么几下,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便成了。一会儿的工夫,老人家便卖出了一个“武松”、两个“张飞”、三条“龙”、一只“凤”、一头“牛”、一匹“马”。
李涵章呆呆地看着,想自己小的时候也曾经在重庆的街头买过这样的糖人,也曾经很羡慕人家顺手几晃,做出来的东西就活灵活现。后来长大了,开始想要做“有作为”的人,眼里和心里都再也容不下这些艺人,连看他们一眼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但是,几十年过去,自己有了一些什么“作为”呢?艺人依然在街头淋糖人,淋得还是那些糖人,来看来买的孩子却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也就是说,这些糖人给一茬又一茬的人带来了快乐。自己呢?自己的一生让哪些人快乐过?远在香港的家人吗?远在台湾的上级吗?或者已经悲壮而死,或者下落不明的同僚和朋友吗?
李涵章正默默地想着,身边一个男孩拉了拉他的袖子说:“叔叔,你买不买?不买就让开些,你站在这里,把我们遮住了。”
李涵章“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往后站。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糖人,却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买得起糖人,那些没钱的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一种东西在艺人的手里变成了另一种东西,而且是一种他们喜欢的东西。他们喜欢,远娃和建娃也一定喜欢吧?李涵章想为两个孩子各买一个。可是,买什么呢?两个孩子都是在古城生的,古城是张飞生前镇守的地方,后来又死在那里、葬在那里,古城的人都把张飞当成他们的保护神,那就买两个“张飞”吧。决定了要买,却还不敢请师傅立即就做。糖人这东西,又脆又不经晒,一碰就坏,稍微有点温度就化。再美好的糖人,它能带给人的快乐和幸福都是短暂的,终归会很快融化掉。回望自己已经经历了三十多年的人生,有多少“糖人”已经融化!
天气有点儿热,李涵章一边暗自发着感慨,一边到路边的茶铺里去歇凉,要了一碗茶,慢慢喝着,听人摆龙门阵。
茶铺里,一个高个子茶客正在问另一个茶客:“曹麻子,听说你是立功以后回来的呀?”
“是,一等功。”那个叫曹麻子的人瞪着眼睛说,“你不相信啊?”
“是,我记得你好多年前被抓壮丁,去吃了国民党的兵粮,没有被解放军敲砂罐就不错了,咋个还立功了呢?”高个子靠在竹椅子上,晃着二郎腿问。
“你晓得的,那一年我十八岁,怕遭抓壮丁,就跑到山上去躲起来。有一天,饿得不行,趁天黑后跑下山来找吃的,我妈刚把包谷糊糊熬好,保长就带着乡丁来把我绑走了。开始我们打日本人,后来打解放军,再后来我们全团都投诚了。投诚你懂不懂?”曹麻子趴在桌子上问。
李涵章心知这个士兵未必认得自己,但还是格外小心,把茶碗端起来,遮住自己的半边脸。
那高个子晃着二郎腿说:“你以为我是傻儿呀?投诚就是起义嘛。”
“起义了,我们部队改了番号,成了从东北一路打过来的四野的人,随后,就开往广东。你说咋个扯了领章、帽徽,还是那身衣服,一变成解放军,打起仗来,老子就不怕死了呢?三天,晓得不?三天就拿下了广州城!然后,就开到宝安,在大鹏湾到赤湾一带,对付从香港那边过来的匪特,也堵截往香港那边逃跑的匪特。嗨!给你摆这些,你也搞不懂。我就是在那里立的功。”曹麻子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卖起了关子。
“咋个立的功嘛?摆摆听听。老子就不信,你会立功。”高个子伸长了长脖子,问曹麻子。
“那一天啊,老子执勤,看见一胖两瘦三个人过来。老子一看他们就不像好人,刚开口盘查,其中一个瘦子就露出了马脚。晓得我咋个发现的?风大,刮起了他的衣角,里边套的是国军的内衣。老子当过国军,认识那布料,当时就断定,龟儿子是要逃到香港的国军,正打算接着问,哪晓得那个瘦子心虚,撒腿就逃。我顺着深圳河追上了他,他想反抗,我就把他打死了。就是这次,我立了功。你晓得不?那个胖子,是国军的军长。抓了个军长,我的功劳大了,一等功!不过我也受伤了,肩膀上挨了那个瘦子一枪,这条胳膊,被龟儿子打废了。养好了伤,我就复员回来了。”曹麻子说话的时候,晃了晃右臂,却没有抬起来。
“既然是立功回来的,咋没听说你当官呢?”高个子还是不相信。
“本来组织上叫我当乡武装部长的,只是,你也晓得,我大字不识一箩筐,当那个部长不是给党和部队丢脸吗?”
听到曹麻子这样说,高个子放下架起的二郎腿,对曹麻子伸出了大拇指:“曹麻子,你哥子是条汉子,兄弟我佩服。说老实话,今天我请人约你来,是想给你说媒的。”
“兄弟,你莫要哄我,哥子我三十几岁的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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