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档案系列》第170章


她打开手机,早已没有了信号。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这附近已经有明显的损毁迹象,有些水泥地面开裂,有些墙上落下钢筋混凝土块。
逐渐,真切的声音传来,是哭声,哀求声。“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韩茜!”那兰高叫着,随即发现这是个错误,回声激荡,反而让她听不清任何回应,更让她一时无法判定求救的声音传自何方。
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求救声再次传来,传自更深的底层。
离地狱更近的地方。
她循着啜泣声走去,越来越近。
终于,在一间小屋里,她找到了哭声的来源。但她并没有看见人,只看见了一个坑。
这间小屋子的前身显然是通江旅馆的一个单元,屋里还有个已不成样的小衣柜,和一把破烂的塑料椅。屋子靠内墙的地面深深陷下去,周围堆着高高低低的土,坑里一点微光传上来。
“韩茜?”那兰站在深穴的边缘向下看去,少女被紧紧绑在一个椅子上,湿淋淋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似乎连仰头的力气都已经丧失,只是在嘤嘤啜泣,时不时说声“救救我”。她已经这么无助地呼唤了多少小时?不远处的地上插着几根蜡烛,像女孩眼里的希望,已快燃尽。
“你坚持一下,我来救你。”
韩茜努力抬起头。那兰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她无法看清自己,索性将手电倒转来,对着自己,说:“你能看见我了吗?”
韩茜点点头,大概求生的希望重燃,哭叫道:“快,求求你,快来救我,不要等他……”她的话声戛然而止,脸上忽然露出那兰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恐惧的神情,那神情让那兰窒息。
陡然间那兰明白了那脸色的由来,但为时已晚。
韩茜一定是看见了那兰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一张狰狞面孔。那兰想回头,来不及,只觉后脑被重重一击,她本就身子前倾,击打的势能推动,更是无可救药地坠下。
坠入深穴。
陷入昏迷。
第三十四章 活埋的感觉
那兰不知道是不是剧烈的头痛将自己从昏迷中唤醒,醒后才知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坠坑昏倒之前,她以为被害的只有她和韩茜,这时才发现陈玉栋也被绑在同一个坑中。但楚怀山在哪儿?
同一个坑,但不是同样的坑!那兰依稀记得在通江旅社地下防空洞的废弃客房里,囚禁韩茜的深坑大概三米不到,而此刻身处的这个坑,足有四米深。空气中的味道也不同,地下防空洞的味道是阴湿带霉味,这里霉味不显著,但有一种混杂的腐臭味。
废弃客房的坑里有几根蜡烛,而这坑里没有灯,只有一束手电光,从坑顶照下来。照在韩茜苍白的脸上。
那兰说的第一句话是:“韩茜,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韩茜似乎也刚从某种昏迷中醒转,眼皮眨了很多下,才微微睁开眼,轻声说:“你……可是……你……”韩茜虽然迷迷糊糊的,对局势也有足够清醒的估计,实在看不出来面前这个同样被推下深坑、满面是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会给她的求生带来什么转机。
“相信我。”那兰的声音轻不可闻。
那兰望向高处手电光照下来的方向,一个模糊的身影隐在光线之后,默默注视着下面的三只猎物。
韩茜也发现了环境的改变,问:“我们……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这是哪里?”
那兰说:“慧山,这里是慧山的一个山洞里。”
“你怎么知道?”
是啊,我怎么知道?我知道得太晚了。那兰扬声说:“周长路,这是你姐姐被埋的地方,对不对?”她发现自己高声说话的时候,后颅都会炸裂般的疼痛。她专注感受了一下,身后的手除了被尼龙绳绑缚住,并没有刺痛的感觉。
没有断指。
那兰仔细回忆着被击昏前发生的一切:自己按照短信的指示,从警方的挖掘现场指挥部、通江旅社前台旧址一直走到了整个地下旅社废墟的另一端,进入地下后遭袭。然后呢?怎么又到了这里?
显然是偷袭者把我和韩茜逐一装入车里,带进深山。
作为祭品。
一个苍老的熟悉的声音说:“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一开始就有个像你这样的恋人,或者,有个像你一样的女儿,我的生活、那些女孩的命运,可能会大不一样。”很镇静的声音,甚至带着点温情,像是在朗诵自己的微博。
“果然是你。”那兰听出了是周长路。她想,周长路要怎样周密安排,才能一个人将我们三人都搬运到这里来?她相信警方早晚会注意到自己的消失,也早晚会封锁通江旅社废墟的周边地带搜寻自己,但显然已晚了。
“当然是我,”周长路走上前几步,蹲身下来,“你实在太聪明,有时候聪明得可怕,但大多数时候很可悲,可悲得令我心疼不已。我关注你很久了——我的每个女孩,都被我关注过很久——从你前年在五尸案的表现,到去年雪山之旅,吸引了我,让我这个本来打算放弃的人又有了活力。”
那兰说:“真的血巾断指案凶手,从精神病学的角度看,是病入膏肓,也是不可能放弃作案的,他没有那个控制力。你是在说现成话。”
“‘病入膏肓’,太贴切了,你钻研了米治文的病史,但可惜没有拜读我的病史,在你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前,我本来是真打算放弃了,等死而已——我的脑癌细胞已浸润到我全身每个器官,如果说米治文百病缠身,是个定时炸弹,我可以算作倒计时即将到零的定时炸弹。我可能今天就会死,也可能明天。”
“所以这是你的绝唱,你的谢幕演出,等着观众起立鼓掌,请你返场。”那兰冷冷地说,心里不停地往下沉。最可怕的凶手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狂徒。“楚怀山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难道不知道他有广场恐惧症吗?他一和你们几个绑在一起就崩溃,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单间,呵呵。想他了?心疼了?幸亏你的心疼,才会让我的这个小小计划实现,不费力地请了你来。你有时候会装出冷酷的样子,其实内心柔肠百转,无限温情,这样的绝品女子,已经很难找了。我现在满眼见到的,都是趋炎附势、崇拜偶像的肤浅女孩,甩出一叠粉红票票就会跟你胡天胡地的下流货色……”
“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有什么权利,夺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你无论说什么,也掩盖不了你作案的真正目的。真的,你需要我说穿吗?”那兰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说穿”的,只是她已经不是一次面对疯狂到极致的杀手,知道除了拖延时间,别无良策。
“哦?呵呵,”周长路机械性地笑了两声,“真的吗?你真的知道吗?还是你在拖延时间?别忘了,我刚说过,我了解你的历险,了解你的技巧。所以我在我这个破烂不堪无可救药的脑子里上了一根弦,保证给你个速战速决。我甚至等不及去切断你的手指。”
这是个聪明到极点的凶手,他不会给那兰更多的时间。
某本犯罪心理学的专业书里说到过,系列杀人犯在杀人前,常会有一种仪式,可以是简单的伸直手臂扣动扳机,也可以是复杂的长篇大论和漫长的凌辱。周长路的会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系列杀人犯最初的犯罪动机之一就是一种控制欲,不会因为外界的言语干扰。
那兰说:“你动手吧,满足你最后的疯狂欲望。”
周长路一愣,随即冷笑起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把我当成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吗?我从来不想害人的!”
陈玉栋似乎刚刚醒转过来,发出一声闷吼,叫道:“周长路,你现在自首,老实交代过去的问题,和警方和检查部门可能还有商量妥协的余地,甚至可以保全你的名声,想清楚了,还有机会,别走得太远了!”
“别说,你来得正好。”周长路显然没有听进一句陈玉栋的规劝,“我们一起来做题。你比谁都合适第一个回答。我只问你们一个简单的问题,回答正确了,我就放人,甚至自首……其实自首不自首都无所谓啦,反正我离一命呜呼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
“你们听好了,很简单的问题,你们回顾一下你们或长或短的生活记录,究竟是快乐多,还是辛酸为主?”
那兰知道此时不该走神,但还是微闭双眼,纵容过去几年的一幕幕重要往事浮现,父亲的遇害、母亲的抑郁症、大学里的闲言碎语、谷伊扬的不辞而别、昭阳湖面浮出的尸体、林海雪原上颠覆的雪地车、秦淮的看破红尘掐灭初燃的情。
她立刻有了答案。
但她知道,什么样的答案都无法挽救他们三个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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