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帝都的回忆》第35章


我没敢动。 
天帝望着我,眼里的慈爱越来越浓,终于,他长叹了一声,又说了一遍:“起来吧。” 
我迟疑着站了起来。 
他转身望着窗外,我的目光也不由跟随而去。春日的天空下,一群飞鸟掠过,我们一起望着它们消失在天际,只余下几片羽毛缓缓飘落。 
尘埃落定。 
然后他转回来看着我:“子晟。” 
我等候着。 
天帝的眼神冷静而高远,他一字一字地宣告:“以后再有这样的案子,不必再压下去。” 
我很久都没有说话。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我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可是当我真的听到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 
可是要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我深深地透出一口气,然后回答:“是。” 
甄慧一直坐在旁边,呆呆地望着我们。在我离去的时候,她飞快地朝我看了一眼,我看见她眼中有一种几近绝望的悲哀。 
她是否会感到些许失望呢?我忍不住这样想。 
我在王府后园,一直坐到月上中天。 
胡山过来陪我坐了一阵。他什么话也没说,递给我一壶酒,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壶酒。我们便对着酒壶,大口大口地喝酒。 
很快一壶酒便喝干了。 
我将酒壶丢进旁边的水池里,然后对他说:“明天,先生帮我拟一个称病的奏折吧。” 
他说:“好。” 
便又不说话了。 
我抬头望着天空,流云飘过,月色开了又闭,闭了又开。 
我想起许久以前,当我望着北荒清朗的天空立下誓愿,胡山曾经问我:“公子可想过留在这里?” 
我问他:“先生那时,是否已经预见到了今天?” 
胡山笑笑,说:“胡某不是神仙。只不过胡某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得到所有的东西,总得要放弃一些。” 
“是啊,”我也笑了笑,说,“是啊。” 
夜深了,白王府的人都已经入睡。 
一直坚持陪在我身边的黎顺,也不知在何时,靠着回廊的栏杆睡去了。 
我悄悄地从他身边走开。 
园后靠花墙处有一口井,我打上一桶水,然后脱掉了袍服。夜寒很重,凉风袭来,我不由打了个哆嗦。我从水桶中注视着自己苍白如月色的脸,良久,终于咬了咬牙,提起水桶从头浇了下去。 
刺骨的寒意仿佛一直透到心里,我失手丢掉水桶,伏在井栏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寒意终于渐渐地褪去,我吃力地披起袍服。 
在我转回身的时候,吃惊地望见我的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月光下,她看起来就像是一片薄薄的剪影,风吹起她的发丝,流露出生机,否则,我会误以为那只是一幅画而已。 
我看不清她的面容,我也用不着看清,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有如此美丽的身影。 
我朝她走过去,“娘,你为何会在这里?” 
母亲望着我,眼里充满了悲伤。 
我听见她喃喃地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惊惶地说:“娘,你为何这样说?这根本与你没有关系。” 
但是她恍若未闻,只是伸出手,爱抚地摸着我的脸。 
我再也支撑不住,我跪下身子,倚在了她的怀里。水珠不断地从我发梢滚落,淌满了我整张脸。也许,那也不完全是水。 
良久,我又听见我的母亲喃喃地说:“对不起……是我让你这么痛苦,如果你根本不曾遇见过我,如果你没有娶我,你应该就不会这么痛苦……” 
我抬起头,惊骇地望着她。 
月光下,她看起来是如此地美丽、如此地悲哀。 
而我的心越沉越低,渐渐地,我仿佛完全失去了心跳的感觉。 
日暮西下,残阳斜照,暗红的霞光映着后园池水中随风摇曳的荷花,空中飘荡着荷叶淡淡的清香。我与胡山坐在荷塘边的石亭中,把盏清谈。 
近来我仿佛又回到了在北荒时候的悠闲日子,每日里闭门府中,下棋闲聊。朝中的嘈杂纷乱,好像一下子离我远去了。 
春天里我大病一场,听说我曾昏睡了两天两夜,但不久便开始康复。 
听太医提起,甄慧也病倒了。 
我想起她眼中深切的悲伤,不由暗自叹息,这样的聪慧敏感,对她来说,也许并非一件好事。 
等我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震动天界的大事。 
有个凡人登上了天梯。 
那几天,帝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离奇怪异的传闻,白王府的下人们也时不时流露出一种莫明的惊骇和兴奋神情。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胡山相视无语,彼此心照不宣。 
其实这和二月里被我压掉的案子也没有多大不同,只是更加声势浩大些而已。 
朝局陡然间变得混乱无比,但我看见一条清晰的脉络贯穿始终,这也不过是其中按部就班的一步。 
我们很少谈论朝中的事情,只是静心等待。 
胡山问我:“王爷觉得那一天会在何时?” 
我说:“想来总在夏秋之间。” 
胡山笑了笑,说:“我也是这么想。” 
七月廿五?女祭。 
传说这位名叫?的女子,为了救自己的夫婿和儿子,便用自己的身子去堵了海眼。我不知道世间是否真的有过这么一位女子,不过每逢这个日子,天下的女子都要为自己的家人祈福。 
母亲也在院中设了香案,向天祝祷。 
她的神情虔诚而专注,我忍不住在心里揣测,不知她在祈祷什么? 
20
时近夏末,天气依然很热。阳光穿过枝桠,随着树影摇动,有些晃眼。温热的风吹过,我忽然觉得鼻端拂过一缕若隐若现的桂香。抬头四顾,果然在枝头寻见零星的几点小黄花。 
又是一年。 
一些熟悉的景象从记忆中浮现,清晰有如昨天。 
我呆立了一会,转身悄悄地走出了母亲的院子。 
胡山正望着荷池沉思,见我去了,便说:“今天是?女祭,王妃也在祝祷吧?” 
我随口应道:“是啊。也不知是何人定下这个日子,真是有趣的习俗。” 
他有些奇怪地看看我,说:“王爷不知道?这是已故天后定下的。” 
我怔了一会,“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自古就有的。” 
胡山说:“?女的传说是自古就有,祝祷的习俗却是由天后定下的。” 
我忍不住问:“真的有这么一个?女吗?” 
胡山笑了笑,“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我也笑了,“是没什么关系。” 
胡山脸上又显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没有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的女子都愿意为家人祝祷,所以这个习俗很快就天经地义得像是自古就有。天后真是位聪明的女子。”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听说如今那位甄慧公主,也是一位十分聪明的女子。” 
我心中一动,半晌不语。 
这个时候,有个小厮急匆匆地跑来,张皇失措中,踢碎了路边的一只花盆。 
黎顺阴沉着脸跑过去,想要训斥他,那小厮便跟他辩解了些什么。 
我看见黎顺的脸色也在陡然间变得和他一样张皇失措。他转身跑回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天帝刚刚降旨,向下界降下大洪水!” 
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黎顺又重复了一遍:“天帝动用神器,降下了洪水。” 
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才发觉失手碰翻了手边的茶盏。 
回头看胡山,见他一贯从容自若的脸上,也显出了惊愕莫明的神情。 
我的祖父,他到底要干什么? 
听说他对朝臣们解释说,凡界自理之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