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事记》第28章


等了一会儿,两名僧人拥着一位老和尚来到了迎客殿。老和尚五六十岁的年纪,内穿灰色僧衣,外披一件朴素的黑色袈裟,脚上的布鞋也是开线的,由此不难看出这里近来经营的状况。
“贫僧安苦,是罗隐寺的住持。”安苦住持一边施佛礼,一边自我介绍。
“在下云若川见过安苦大师。”在住持沉稳语调的感染下,云若川不觉收敛了贵气。据说修行佛法多年的僧人只凭无形的气场就能让他人感到自我的渺小。
“贫僧刚刚在会见其他客人,故此来迟,还望各位恕罪。”
“安苦大师客气了。”珍婆本是信佛之人,对待高僧更是格外敬重。
“这位施主是……”安苦住持把目光转移到珍婆身上,突然,他绷紧了身体,眼睛凸出来,嘴唇也颤抖起来。
“这位是珍婆。大师,有什么不对吗?”云若川询问道。
“没、没什么……我看这位女施主面相奇特,一定命中不凡,故才失态。见谅,见谅。”安苦住持很快恢复了常态。
“既然大师会看相,可否为老身说说。”珍婆侧耳,不知她是否感受到了住持短暂的失态。
“老衲也是略懂皮毛,夫人不嫌弃老衲就献丑了。从夫人面相看,您前半生风光荣华,具有富贵之相,可在中年突生变故,运势转弱,但仍有残运可保余生平安。只是中途的变故实为奇特,老衲一时还看不出因何所致,若能知晓,必有方法可以转时下之运。”安苦大师平稳地说着,眼睛看着珍婆,似想从她的面相中看出更多的因果。
云若川也看向珍婆,他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好奇:这个婆婆到底是什么来历呢?自己的调查全无结果。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吗?
珍婆的脸上不见任何变化,她说:“有劳大师费心,命运天注定,老身不图求什么转运。”
“夫人境界开阔已不需老衲开导。”安苦住持转头对云若川说:“云施主,老衲为几位备了淡茶,请移步后院,我们慢慢谈一谈捐赠的事吧。”
安苦住持伸手“请”向后院。
捐赠黄金的事很快就谈完了。云若川提出的唯一条件是允许他们在罗隐寺住宿四日,五百金将在第四日送进寺中。安苦住持虽面露难色,但最终也只得答应了。他说:“几位一定要留宿寺中也不是不可,只是最近要举行私人法事,所以怕给几位带来不便。”
“哦?是什么法事呢?”
“云施主既然是贵客老衲就不好再隐瞒了,寺中将在明日举行的法事是前太守的二年祭。”
“前太守?就是在贵寺遇害的前太守?”
“善哉,善哉。”安苦住持低念佛号,说道:“太守年纪虽大,可为官勤俭,尚未成家。这次超度法事是太守生前的好友为其操办的,地点就选在了太守往生前居住的弊寺。”
云若川忽然盯着安苦住持的眼睛,似无意又有意地问:“民间传闻太守死于鬼魂,大师以为如何?”
“老衲只能说,一切都是轮回因果。死者已去,不管是鬼魂害人还是刺客暗杀,都与逝去的生命无关了,生者又何必苦恼。”
“大师慧语。我还想知道为太守操办这次法事的人现在在不在寺中,能否劳烦大师引荐?”
“一会儿寺中开晚膳,寺中弟子和客人都会聚在饭堂,到时施主便能见到他们了。”
会话结束后,安苦住持为云若川一行人安排了房间:云若川和珍婆各自一个房间,两位随从一个房间,三个房间呈一字型连在一起。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一位小僧敲开他们的房门,领引他们到了饭堂。饭堂里摆放着二十几张大方桌,每张方桌可容十人就坐,整个饭堂可容纳二百余人一同就餐,规模十分壮大。只是由于两年前的闹鬼传闻和命案使不少僧人离开了罗隐寺,如今的饭堂里只剩下三十几个僧人,偌大的饭堂变得格外冷清。
云若川和珍婆被安排在宾客席的一张方桌旁,从桌上其他客人的装束来看,他们都是罗隐寺的贵客。除了云若川和珍婆二人,坐在席上的还有四人。两人是和尚装束,但僧服和罗隐寺众僧人的僧服却并不相同,用得都是更昂贵的料子。他们一老一少,老和尚有五十多岁,穿着乳白色蝉衣,外系刺绣红袈裟,国字脸上的五官严肃地紧绷着,黑白参杂的眉毛十分浓厚;小和尚二十五岁上下,一身蓝色僧服,面容清秀白皙,大概是老和尚的跟班。还有一个是身材结实的中年汉子,一身黑色的布袍,脚下穿着官靴,他额头很宽,威严的神态中透着一丝疲惫。第四个人坐的离他们最远,是一个居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体态消瘦,留着山羊胡子。
安苦住持见云若川和珍婆坐定,走过来说:“今日弊寺又添两位贵人,请许老衲为各位介绍。”
介绍完云若川和珍婆,轮到了那四个人。
老和尚是慧云大师,是得高望重的法师。小和尚法号今月,负责照顾慧云大师的日常起居。穿官靴的汉子叫王翰,在邻县的官府作事。居士打扮的男子叫郑子风,是安苦住持的好友,是罗隐寺的常客,寺中僧人都叫他郑居士。
“我听说罗隐寺明日举行前太守的超魂法事,也想出席观仰,只是不知道允不允许?”云若川对安苦住持说道。
“恐怕得征求操办人的意见,毕竟这是私人法事。”安苦住持回答。
“无妨。”传来有些沙哑的男声,开口说话的是在座的王翰。
“王兄弟是太守的朋友吗?”
“我是太守大人生前的护卫。”王翰转向慧云大师,问道:“大师的意见呢?”
“贫僧没有意见。”慧云大师的声音十分低沉,甚至很难听出语调的变化。
“大师也认识太守?”云若川表现出好奇的样子。
“贫僧和太守生前是至交,太守宅心仁厚慈悲心肠,常捐赠家财广结善缘,可惜,可惜。”慧云大师这样说,却听不出来十分悲惜的语调,他只是轻轻阖上眼,像是在冥冥祈祷。
“好了,几位贵客请用膳吧,佛家只有粗茶淡饭,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大家见谅。”安苦住持说了几句客套话,返回到自己的桌席,晚膳便开始了。
珍婆坐在云若川身边,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她明白,云若川果然有不凡的智慧,用想参加法事的话题引出了其他几位客人与太守生前的关系,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对他们此行的目的产生怀疑,一切都在不经意中被他操控。
整个晚宴,只有郑居士一言不发,默默吃着野菜米饭。
晚膳之后云若川扶着珍婆回到了房间。
“这次我真是撞上运气了。”关好房门,云若川说。
珍婆知道他话未说尽,所以并未发问。
云若川顿了一会儿,说:“既然婆婆您是来监督事件全过程的,那我就有必要把知道的情报和婆婆共享。这个……”他刚要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房门突然被叫响了。
“云施主,有客人求见施主,并托小僧带来一封信件。”站在门外的是刚刚带他们去饭堂的那个和尚。
打开房门,僧人递出信件,云若川拆信一看,见是羽安的笔迹,知道这是从云府送来的。他目光从第一行扫下,面色微变。
“送信的人现在何处?”
“在迎宾殿等候。”
“小师傅稍候,待我回信。”
“施主请便。”
重新关上房门,云若川告诉珍婆:“蓝儿失踪了。”
城东事记 第二十一章 案宗
第二十一章案宗
“蓝儿失踪了。”云若川这么说。
珍婆的神色动容,急问:“失踪?怎么会失踪?在哪里失踪?”
“婆婆莫急,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有木兄台在相信不会有事,我现在写信让云府家丁和官府协力寻找,一定可以找到蓝儿的。”
借着烛光,云若川写了两封书信,叫门外等候的僧人送到信使那里。
“您还是留在这里吧。”云若川看出珍婆的心思,冷静地说道。
潜台词是:就算回去也无助于事,现在必须等待。
珍婆不是无智之人,她调整呼吸,点了点头。
“云公子,你方才是要谈案子的事吧?”珍婆渐渐恢复平静的神色,慢慢说道。
两个人都有过人的理智和自制。
云若川笑着说:“我现在明白婆婆为什么自告奋勇,跟着我一起来到这罗隐寺了,只有智慧之人才能制衡智慧之人,我这次的对手真是选错了,不,应该是选对了。好,还是言归正传。”
云若川从怀中取出一个黄纸本子,道:“这是前年罗隐寺太守案的详细案宗,是今天下午我叫下人从官府借来的副本。”
接下来,云若川把案宗的内容讲给了珍婆。
太守姓公孙,名元,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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