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事记》第50章


不止她自己没反应过来,就是一直没眨眼的路人也没有看清。这个男人究竟用了怎样的速度在马蹄下救了她?
确认她并无大恙,男人问她:“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明亮的眼眸再次闪动着泪花,她摇着头,说:“我不敢回去。”
“为什么?”男人柔声问。
“我把鸡蛋弄坏了,他们不给我饭吃,还会打我……”她说着,哭了起来。
男人蹲下身,为她擦了擦眼泪,他说:“不要哭,叔叔给你买鸡蛋好不好?”
她抽泣着,看着这个好心人用力点了点头。
男人送小女孩到了一家客栈,他已经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这家旅馆的童工,叫“小东西”。
男人住进了这家旅店,他刚好也要找地方投宿。
黄昏的时候,男人坐在大堂里正准备吃晚饭,忽然从店门口走进一个少女,随她而来的是一阵香风。男人侧目过去,少女大概十八岁正值花季,她容貌美丽动人,穿着一件漂亮的锦缎衣衫,身下的粉色罗裙如一朵百合翩翩摆动。
这样一位美少女,无论哪个男人见了都会眉开眼笑,恨不得把眼珠挖出来贴在她身上。可令人奇怪的是,大堂的掌柜见到少女却皱起眉头。
掌柜走到少女身前低声道:“你怎么从正门来了?不是告诉你走后门吗?”
少女垂头表示歉意,然后露出担心的神色,她问:“我妹妹怎么样?人家告诉我她被马车撞了……”
“哪有的事。”掌柜摆了摆手,道:“听他们造谣。”
“能不能让我见见我妹妹?”
掌柜想了想,道:“你妹妹在后院,见到她之后别回这里来,直接从后门走。”
少女道了谢,匆匆往后院去了。和她擦身而过的几个店伙计露出嫌恶的神色,像是遇见了瘟神。
男人很好奇,他吩咐伙计把饭菜送到客房,自己悄悄来到了后院。
后院本来还有几个打杂的老妈子,可一见到少女她们纷纷躲了起来,似乎在暗中议论什么。
小东西放下手中的活,面露喜色,朝少女迎了过去。
“姐姐。”
少女抱住了她,小东西也抱着少女,而且抱得更紧。
“姐姐你怎么来了?”
少女道:“我听人家说你被马车撞了,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些长舌头,净说瞎话!”
“不是瞎话。”
“不是瞎话?”
小东西点点头,道:“今天我险些被马车撞了,多亏一个叔叔救了我,那个叔叔人很好,还……”她压低声音对少女耳语,她还在担心打碎鸡蛋的事被人知道。
“你有没有好好谢谢那个叔叔?”
“有。”
少女抚摸着小东西的发髻,道:“妹妹真懂事。”
小东西笑了。
少女问:“你吃饭了吗?”
小东西点头。
少女又问:“吃饱了吗?”
小东西不点头了。
少女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悄悄塞在小东西手里,她说:“晚上饿了的时候吃,别让人看见。”
小东西打开油纸包,里面包着的是一些精美的糕点。她舔了舔嘴唇,又扑进少女怀里,道:“姐姐最好了。”
少女抱着小东西,脸上溢满怜爱之情。
小东西松开少女时忽然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她叫道:“叔叔。”
男人本来就没打算藏起来,既然被发现也只好走过去。
“姐姐,这就是救我的那个叔叔。”
少女对着男人轻轻颌首,道:“谢谢您救了舍妹,救命之恩难以为报,请受小女一拜。”
她说着便跪了下去,男人连忙拦住:“不必如此。”
少女还是叩了三个头。
“请问恩人大名,小女日后定尽力回报。”
男人摆手,道:“举手之劳,不必言报。我叫木花,草木的木,花朵的花。”
“木大哥。”
男人问:“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咬牙犹豫了一下,道:“我叫蓝儿。”
“蓝儿?真是清爽可爱的名字。”
面对木花的赞美之词少女只是僵笑了一下,她看了看将黑的天空,道:“我要走了,木大哥保重。”
“蓝儿姑娘何必走的这样急?”
蓝儿露出歉意,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再留了。”
小东西送蓝儿从后门离开了客栈,木花站在原地心里充满疑惑。蓝儿和小东西容貌七分相似,看起来应该是亲姐妹,可蓝儿一身的装扮并不寒酸,头饰也都是金银珠玉,为何忍心让自己的胞妹到这里受苦?客栈里的人为何对蓝儿如此厌恶呢?还有,蓝儿为什么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去?
木花跟踪蓝儿到了她的去处,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蓝儿最后走进的是“媚春楼”,而媚春楼是妓院。
回去的路似乎变得很长,木花心里很不舒服。自己的事都没管好,还管什么闲事?自从他离开京城,弃剑学拳,至今已过了三四年的光阴。他有很好的天赋,也有扎实的功夫底子,这几年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在拳法上已有小成。可他笑不起来,逃离了剑的桎梏,他又陷入了拳的泥沼。剑术也好,拳法也罢,每当他达到一个高境界时都会陷入一种难以突破的僵局,仿佛走了很远却最终走入了死地。
木花很少喝酒,今夜他却想一醉。
“四方酒家”的酒恰好不错,木花独自坐在这家酒店,要了几斤上好的竹叶青,狂饮。
“你这老不死的,又想来蹭酒喝?去去去!快走,别打扰我们做生意!”店家驱赶着一个老翁,老翁的一只脚刚踏进门便被推了出去。
那老翁穿着一件似道袍又不是道袍的破旧衣服,双足赤裸,灰白的头发蓬乱地散开,从他脸上刀割似的皱纹来看,老翁至少也到了古稀之年。
可怜人很多,可怜不过来。
“店家,让他进来,算在我的账上。”木花愿意替他付酒帐不是因为可怜他,而是不愿意被争吵扫了酒兴。
可木花的酒兴还是被人扫了。
那老翁进了门便坐到木花对面,一口气喝了一坛子的竹叶青,似还嫌不过瘾。酒鬼木花见过不少,像这样喝完不醉的人他倒是第一次见。
老翁对木花笑了笑,满嘴透着酒气,他说:“你请老头喝酒,老头也请你好东西。”
木花皱着眉头,想快点摆脱他,便问:“什么东西?”
“请你吃老头的臭脚。”
哪有这样的道理?别人请他喝酒,他却要给别人吃臭脚,这个老翁难不成是个疯子?
木花正疑惑,老翁的脚已从桌下踢出。
这一脚速度极快,劲力极大,木花来不及出脚去挡也没把握挡住,他的人带着椅子瞬间后移,闪开老翁的一脚。那一脚踢空,竟生生从陈年老木的厚桌板下穿了出来。
木花还没来得及喘气,桌子突然裂开,一脚正对着木花胸口袭来。
木花起身跳开,凳子被踢的粉碎。
这两脚已让微醉的木花全然醒了,他丝毫不敢大意,因为老翁的脚法如流星般踢来,每一击都直逼要害。
木花出拳抵挡了几招,心下已有了数:自己的拳法绝然不是老翁的对手。
自己的拳法虽然是新学,但他自信江湖上徒手武术能胜过自己的屈指可数,这个老翁究竟是什么人?
木花一跃避开老翁雨点般密集的攻势,落到一个大酒缸前,他从酒缸里提出酒勺横在身前当做短剑。老翁的功夫已逼得木花不得不以剑相敌。
论剑法,木花不敢称第一,也不甘称第二。
剑法施展,剑影如幻,虚虚实实,隐藏着无数变化,只这一剑却有如千军的威力!木花这一招用出全力,势要为自己挽回面子。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老翁一脚踢开木花的剑,另一脚踢了他一个趔趄。
木花站稳步子又欲攻上,老翁嘴里突然吐出一道酒柱,生疼的打在木花面门。木花跌倒在地,额发上滴落着酒水,他彻底清醒了。什么风云剑豪,什么天下无双,往日的一切都如一场醉梦。自己原来什么也不是!
老翁双手一直背在身后,竟只用双脚便将这个昔日最强的剑客打倒在地。
店家和酒客早吓跑了,寂静的店里烛火照耀着两人的身影。
自己修行了这么久,原来一直在虚度光阴,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眼里溢出泪水。
老翁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他问木花:“木大侠醒了?”
木花惊奇道:“前辈认识我?”
老翁大笑:“我有时是街边的叫花子,有时是卖糖葫芦的老人,也有时是一个酒鬼……我一直看着木大侠,木大侠却从没注意过老头。”
木花更奇怪了:“前辈为何一直跟着在下?”
老翁又笑:“老头没有一直跟着木大侠,老头一直走着自己的路,老头想走到哪就走到哪。”
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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